如玉轻轻拎起他的手臂,向后安放,而后缓缓起身。
木窗之外已是日上三竿,廊下已有宾客往来走动声,似乎今日外面院中被点奏的是出琵琶曲,包裹在小厮点茶送水之吆喝声里,既清雅又浑浊。
“你醒了...自己去唤吃食吧,我可没劲伺候你了...”榻上正躺卧着一个俏丽公子,只是说话绵软无力,如同与她梦话呓语一般。
“说得好像什么时候要你墨公子伺候过我似的!你怎的昨夜又去了吕老头那?”如玉已睡足,穿衣下榻。
墨公子则软绵绵朝外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瞧了瞧她的衣着,头一回似的,惊坐起:“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穿起女装来了!”
如玉站起身,将穿好的外衣左拉右拽才穿完整,笑道:“很奇怪是不是?我也穿得很别扭...这衣裙也太啰嗦了!”
墨公子盘腿叉胸,端坐在榻,细细打望她,而后大笑道:“别扭,太别扭了!你穿这身还不如我穿起来好看!”
如玉撇撇嘴,走去茶桌又倒了杯凉茶。
墨公子:“少喝隔夜茶...对了,你怎突然来了?如今你成了亲,封彦卿他们哥几个想见你一面都难,若知道你跑来我这里吃独食却不叫他们,只怕日后要找我算账的。”
如玉:“昨夜羌厥袭营,我惹了事。在你这里躲几日,他们为我好,不会怪你。”
墨公子:“这么说,封将军也知道你在我这里?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如玉:“哎哟...我在你这里,他是再放心不过了!”
墨公子:“放心?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如玉一口茶水喷出来,朝幔下身姿绰约的他瞧去,笑道:“可惜我李如玉不是个真男人啊!”如玉将“真”字说的重重的。
墨公子白了她一眼,倒头又转身躺下去了,嘟囔道:“青箫院哪个小厮不知,你们几个穷鬼仗着我的关系,尽到这里来蹭吃蹭喝,只有人家老吕是真金白银的砸钱进来,就是太废我那把古琴,弹了一夜,简直要把我这双手都要磨废了。”
如玉有些担心他,与往常一样,总莫名想要保护他,问道:“就只是弹了一夜古琴,没欺负你吧?”
墨公子闭着眼回她:“呸!他一个老头子,哪有力气欺负我?不过,昨夜他府上招呼了个老公公,听说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那公公倒是对我动手动脚,还幸亏老吕帮衬我,灌了他一桌子酒,这才撂倒了他,靠卖艺赚点钱可太不容易了。”
如玉突然问:“那公公是不是姓方?吕老头怎会认识太后身边的人?”
墨公子:“你怎知他姓方?嗨,老吕一个开酒楼的哪里认识?还不是中都军里塞过去挂账的么,喝得越多,老吕赚得越多,谁知道他报了多少账...我真该跟他再多要些银子,我可是弹了一夜,还差点被那个老公公占便宜...”说着说着便熟睡过去了。
如玉琢磨着,段立文将方公公留住,莫不是还有别的安排?大好机会,她总要做些什么。如玉有了主意,对着墨公子的背身笑道:“哈哈,有我们在,怎能叫那老公公占你的便宜!”说罢,转身溜了出去。
城南吕府,大中午的,仍门户紧闭。
封彦卿鬼鬼祟祟拉住如玉:“四哥听说你找我出来,直劝我拉住你,莫要你再闯出什么祸事,好生在青箫院躲几日吧!”
如玉:“四哥一向谨慎,听他的话,什么都办不成。你今日到底帮不帮我?”
封彦卿:“我来都来了,你说呢!”
如玉:“那你还这么多废话!”
封彦卿:“那四哥开了口,我总得替他传到位啊!你真闯出祸来,他也不会再怪我了!”
如玉:“哎呀,四哥哪回不是丑话说在前面,屁股擦在后面!你真啰嗦!待会儿,我开了门,你扛着人就跑!”
封彦卿:“为什么出力的又是我?敖起那小子呢!”
如玉不耐烦,懒得理他,拉起面罩便翻墙而入,封彦卿则赖赖唧唧猫在吕府后门门外等着。
吕府上下诸人折腾了一夜,醉得醉,倒得倒,大中午竟没有一个清醒的。
如玉寻到方公公的榻前,趁他酒醉正酣,又当头敲上一记闷棍,结实将他捆好,往麻袋一丢,拖到了大门边,拉开门栓,将麻袋扔给了封彦卿。两人一路策马,将方公公扔进城郊林中一处小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