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同时兼具魔鬼和英雄两种形象的人,在哪个社会都极少见,罗伊·基恩就是这样一个少有的异端。喜爱曼联的人评价基恩的个性会用刚强、血性这样的词语,而不喜欢曼联的人评价基恩则会用简单、粗暴这样的词语。这并不矛盾,因为对于罗伊·基恩,确实存在着明显的正邪对立的两面性。
在红色曼联,他是至高无上的英雄,是只有布莱恩·罗布森能相提并论的俱乐部基石,是亚历克斯·弗格森能为之打破一切惯例悉心维护的核心人物。可是脱离曼联,不论是在爱尔兰国家队、都柏林的老酒吧、曼彻斯特的夜总会,还是在非曼联球迷眼中,他或许都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而包括在曼联队中,基恩实际上也从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物。在大多数球队里,新成员和球队队长保持好关系是融入新球队的一个手段,到了曼联这里,一个又一个球员只会在面对基恩那张恶人脸让这一念头灰飞烟灭。
范尼看着好友的神情终于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晓得阿劳和基恩私交甚好,不过哪怕阿劳已经在曼联这支球队所处的时间远比他久,他还是不得不嘱咐,“切莱森既然已经觉得没有牵连到你,这件事情也确实恶劣,就算是有人问起你这个问题,你也能躲就躲吧。”阿劳看起来还是有些懵,“这事情去哪里牵扯到我?更何况……这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就是罗伊故意干的?那一脚下去把哈兰德的职业生涯就断送了!”
“他当时或许没意料到那会造成这么恶劣的结果吧,”范尼揉着太阳穴说道,明明是出来放松的,结果一事未了又平添苦恼,“你真就完全认为那是巧合?”
阿劳哑口无言看着范尼,范尼往常一定会觉得把劳·范德雷噎到无言以对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此时此刻就没有性质调侃了,“那,咱们就散了吧。”
阿劳点点头掏出钱包结账,范尼也没和他客气,反倒老神在在开口,“看在你请客的份子上,我完全好心建议你,别因为这个去和基恩谈话,尤其是讲你的大道理。”阿劳哼哼了一声,“他怎么会觉得就这么毁了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是件值得全世界知道的骄傲的事情?”
范尼摊摊手,示意担心的就是他去说这些话,“咱队长基恩是个什么脾气,说实话,虽然你比我多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你真的就知道么?他就是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或者说他光明正大说出来可能还不一定是脑袋晕了认为‘值得骄傲’,他可能早就知道这是恶劣的事,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错误。‘恶人’基恩的事情,你以为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想法的?你是绿茵场上的‘法则’,是能决定比赛胜负的法官,但你以为这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用?”
“他不觉得错误!他不觉得错误!他毁了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你叫他拿什么去赔!”劳·范德雷本已经勉强平息的火气在瞬间被勾起,范尼看着倔脾气起来的劳·范德雷,用力一把将已经站起的他强按在了沙发上,“劳·范德雷,你早就明白了,不是每场比赛的红黄牌都是真的、不是每个前锋禁区跌倒讨要点球都是真的、不是每个中场球员踢球都干净,也不是每个防守人员在放铲的时候都是冲着球去的。那些都是在绿茵场上的技巧,基恩这次确实是过分了、太过分了,就算我是曼联球员、他是曼联队长,我也要说,他会得到惩治的。但你能不能别站在一个圣人的角度去评判这个事情。”
阿劳将范尼攥住自己衣领的手打开,“圣人?你他妈从哪里看出我把自己看成一个圣人?”这位向来冷静示人的门将难得爆了粗口,他灰眸中堆积的情绪太复杂,范尼向后倒退一个趔趄,阿劳一边做着深呼吸平定情绪,一边拍打着自己的上衣,最终就在范尼以为他将向他展示难得怒火之时,劳·范德雷的一切念头化作了一声叹息。
“不因为对象是罗伊,不因为对象是罗伊·基恩,”他满是纠结地将自己头发揉乱,“这样的情况我也听说过不少,因为在比赛中的事故而终止了职业生涯。但我只是想,假如那个人是我自己又会怎么样……鲁德这不是圣人,我是害怕这事情加注在我自己身上。”他怕的,不是暂停,而是终止。
范尼没有接话,阿劳目不转睛看着他,“鲁德,你难道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么?”范尼视线转向别处,半晌轻呵一声,“很多人都说你如果不当球员,或许就会成为一个艺术家。我没有你那么重的心思,我在真正踏上曼彻斯特的土地的那一刻就不再考虑这一点了。”他这才调整过来视线上下打量劳·范德雷,“你是个幸运的天才,你也清楚我在99-00赛季的时候几乎就要来到曼联了,但在曼联即将和我签约的时候发现我潜在的伤病并希望我治疗。”
“你为了参加00欧洲杯拒绝了——”
“之后我在队内训练的时候右膝盖十字韧带撕裂,”他说着下意识抚摸了下自己的膝盖位置,“我说不清受伤那刻是什么感觉,疼痛,除了疼痛就是大片空白。然后就是手术,手术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只能倚靠轮椅行动,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告别球场了……不过你知道结局的,这片绿茵场明显舍不得我离开。”
阿劳因为他自己最后的调侃附和着笑了笑,范尼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劳·范德雷,凑过去搭住了他的肩膀,“我是差点儿就结束竞技生涯的人,我就明白平时想这些是没有一丁点儿作用的。至于你阿劳……一个哈兰德不会让你有这么多感触的,你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