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劳只穿着家居服,头发依旧是任凭女儿性子被歪歪扎在一侧,他眉眼笑着还像是那般的温和,只要这个人想,就能瞬间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亚历詹德拉身上喷着有些浓重的职业女性的香水,她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挪动着,本是想要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甚至有个逃开的念头。
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当时是因为什么才会不满足现状,这个问题在这么多年里一直困扰着她,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想开了,但实际上,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看到他本人罢了。
沉默和尴尬蔓延开来,阿劳了解她有些紧迫,自然地起身去给她倒咖啡。亚历詹德拉腿上摊开着她准备的一切问题和背景,她清楚不能让自己一直都大脑一片空白,强打精神努力让纸上的字句刻进脑子。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劳·范德雷这才迟迟将咖啡杯端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终于步入正轨,“你当初是怎么想到的,会在三十二岁这样的年纪从门将转行成为一名中场球员?”
阿劳抿嘴笑了,“硬要说的话,我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在大多数人眼里有些夸张的念头。这可能就只是因为,俱乐部方面给我提供了这个可能。”
“转会荷甲之前,你给自己设下了什么目标想要完成么?”亚历詹德拉押了一口咖啡,熟悉的口感让她一顿,听到对面那个人如常回答,“不,实际上,我来到荷甲,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踢球。”
全部都是十分正经的问题交代了半天,这两个人的采访过程根本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昔日男女朋友会面的尴尬或者是荷尔蒙碰撞,就像是普通的记者和球员的谈话,甚至反倒不如劳·范德雷与斯特林之间的契合。
等到所有的部分录制完,摄影师几个人和切莱森聊着往外走,不约而同留给了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亚历詹德拉在一段沉默后的第一个问题只会将氛围推往更深的尴尬,“那么,这是真实的你么?”
“……抱歉,”阿劳最后还是无奈笑着摇摇头,“我不可能让身为记者的你看到比曾经的你更真实的了。”
“没什么好抱歉的,”亚历詹德拉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可笑,就像是他的回答,十年后的他只会比原来更成熟稳重,怎么可能在身为记者的自己面前表露更多,“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挺可悲的?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还揪着几年前的事情不放。”
对于自己这位唯一交往了很久的女友,阿劳总是有些莫名的心软,他希望自己的否定能让她舒心一些可是完全不能,只能看着她勉强勾着的笑,“你觉得我今天特意跟我的老师要到了采访你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唔,劳·范德雷已经不是当年的劳·范德雷了,也就理所当然没必要让最权威的记者出面了。”阿劳说完,亚历詹德拉噗嗤配合着笑了,“嘿,你有没有发现,你这句话说的真酸?”
看着她终于笑了,劳·范德雷才踏实了一些,只不过下一秒听到她问到了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你这样努力转型,难道不是为了跟别人证明,你的实力依旧在,不会受伤病影响么?”阿劳一愣,眼睛看向她,“我真想搜搜身,看看你身上会不会还有什么录音笔。”
这个太过于明显的转移话题明显不成功,此时亚历詹德拉也没有兴致陪着他玩笑,“那些说你老了、不行了、淘汰了的说法,你能够不在意、完全不在意对么?可是我不行,你的球迷们不行。”
“我得到了欧联杯,费耶诺德超级杯赢了拜仁慕尼黑,这一切难道还不够么?”劳范德雷叹了口气,将手掌摊开在了面前,“我拿到了一个又一个冠军,但总是有人催赶着我继续、继续去争夺更多的奖项,这一切在我退役之前都是不会终止的。我会老、会状态不佳、会被淘汰,不管你们信不信,这都会是必然的最终结果。”
知道自己在劳·范德雷看来有些无理取闹了,亚历詹德拉手掌有些紧张地在身侧握拳,“抱歉……我只是想,你已经三十五了,但是就像你一直以来的选择,劳·范德雷从不会那么简单就选择结束,不是么?你当年手术后没有直接退役,难道不是因为不甘心么?”
阿劳一怔,他想起当年在夺得欧冠后选择回到荷甲而非切莱森所以为的退役的原因,想要回到荷甲占了主要因素,但若是说他没有一点儿是因为不甘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还会不甘心、不甘心什么呢?
看出这个男人有了一点点的动摇,亚历詹德拉知道胜利在望了,自己找到斯特林老师辛苦要来这个采访机会的目的也就要达成了,“你曾经是那么多人瑰丽的梦想。”
“足球踢到我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没那个必要再去因为别人的要求踢、为别人希望活着了。”阿劳摇了摇头,示意这次她想错了,亚历詹德拉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的手,“可就你自己而言,难道习惯了老特拉福德、安联球场的你,会满足于最后一场比赛是在荷甲费耶诺德球场,身边只有两万多人的观看?——就算你没必要去满足别人,但难道一个法官的最后一次审判,能够这么草草收场么?”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赛季末要退役了?”阿劳下意识问道,看着亚历詹德拉因为这句话而完全惊愕的面孔,有些纠结地揉了揉脑袋,天知道一时间说出了什么大新闻。
“这样吧詹蒂、詹蒂,你不要把这个消息报道出去……交换的,我会尝试一下,我有没有重回国家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