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尝尽辛酸苦痛之后,这颗名为春迟的宝石正在逐渐散发光彩,本以为会看到她狼狈不堪、愤怒诅咒的样子,但实际上,少女的表现,与他期待的相差很多。
却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绝境里充满希望的微笑,比绝望下悲恸的泪水似乎还要美丽的多。
“绮礼,快点签订契约吧!”意识到身前男人的迟疑与愤怒,英雄王斜倚在身后的墙壁上,似笑非笑的催促。
春迟将目光投向那个即使做遍坏事,也依然光彩夺目的王者——“为什么?”她用目光询问,明明都已经决定好哪怕跪下恳求也一定要让言峰收留她,可是,这个她最厌恶、最预想不到的人却出声帮助了她。
英雄王不置可否的微笑一下,步履优雅的走到言峰身边,警告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这个动作所提醒,言峰绮礼可没有忘记这是一个只要一个指令的错误,就会让他质疑Master资质的危险角色,所以哪怕此时已经有点不愿,他依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令咒,威严的吟诵道:“汝之身为我所用,我之命运为汝之剑。以圣杯之名,遵从我之意愿——”
“我发誓,汝之供物皆为吾之血肉。”
契约达成,在希望濒临灭绝的情况下,再次重新获得参赛的资格,新的御主,是杀掉她老师的师兄,这种荒谬的情况,让春迟有点茫然所失。
并且,这种达成还是建立在她发誓要杀掉的敌人的帮助下,这种事实更加让她觉得有些……或许是难堪吧?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再不想看见那道金色的身影,哪怕明知道最后依然还是得与他生死相搏,少女依然好教养的走到他身边,礼貌周全的行礼道谢,“谢谢您,英雄王陛下。”
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只是仔细观察着她——即使明明这种契约是侮辱,但是,为了最终的目的,还是可以心怀感激的接受……
春迟坦然的回望着他充满玩味的眼神。
“精彩!”他忽然开口评价道,“相比那个可能是随口胡诌出来的圣杯,你才是真正的奇迹,春迟。”
对于这个在战斗上可以让他宝具齐出、实力上基本平齐,并且内心也一样强大到不为任何外境所惑的女性,英雄王决定赐予她无上的褒奖——发自内心的溢美之词。
她是比自己宝库中所有宝具都更加值得珍藏的珍宝,在这一刻,他不能更清晰的认识到。
“如果你真的能支撑到最后,我将赐给你平等的死亡。”金色的王者郑重许诺。
春迟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噔噔隥”快步下楼,连自己其实可以就那样从空中翻下去都不记得。
只是用人类般最普通也最本能的方式奔到老师、师母身边——无视身后言峰绮礼略带着点恶趣味的微笑。
“Master”跪在这几个或是死亡或是昏迷的躯体身边平静一会儿,春迟站起身,礼貌周到的对着言峰绮礼行礼,“请允许我将老师、师母、间桐送回他们应在的地方。”
——完全摒弃了过往亲密的称呼,少女冷淡疏离的样子反而让言峰觉得有点欣喜。春迟果然还是觉得怨恨、觉得痛苦吧?只要这样想,喜悦就情不自禁的涌上心头。
尤其想到春迟一会儿将要面对她喜爱的小师妹凛,想到她这个从来不肯撒谎的人一定会为了小师妹的幸福替他这个凶手遮掩,这种恶意的喜悦就更加深刻了。
“我准许。”他微笑着说。
但春迟并没有如他所愿去见远坂凛,她不知道该怎么见凛,她只是在禅城府的门前将葵叫醒,然后双方含着泪做了一个在凛16岁之前都要保守秘密的约定——不能让凛在年幼时就陷入到仇恨当中,这是两个深爱那孩子的人达成的共识。
然后又目送着使魔将间桐雁夜送回间桐府就转身离开。
她并没有回Master言峰绮礼所在的教堂,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与惨痛的一幕之后,她开始满城寻找剩余的Servant,哪怕一秒钟都好,她都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谬的争夺。
强忍着眼泪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空旷的街道让人觉得更加形单影只起来——不能哭,至少不能现在哭,不然的话,人就会变得软弱了,而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有丝毫的软弱。
结果正好遇到步行回家的韦伯……
与Rider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可多说的,虽然很吃惊于Rider的王之军势,但是,身为黄泉之主的春迟,拥有随时开启黄泉之门的能力,所以对于那些称不上是神明、恶魔的Servant来说,并不值得春迟费力。
至于大帝本人,对于直死之魔眼来说,非常简单。
没有对跪在地上恸哭的少年多说什么,春迟简直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那个交战的地方——虽然作为夺走对方生命的人没有资格说多余的话,但是,杀人者的她可能比被杀者的大帝,心情要沉重的多。
这是春迟,第一次真正动手夺走别人的生命。(嗯,海魔已经把它归类到非人里面了)
四肢着地狼狈的趴在海边哭了半个晚上,直到太阳升起时才怔怔的抬头,这个时候,忽然觉得——原来天竟然是会亮的,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又值得欣慰的事……
太阳薄薄的金晖淡淡的铺洒在脸上,哪怕只是稍微提高了一点体表的温度,但这温暖,已经足够让她有力量再次站起来。
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远坂府,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精雕细琢了很久,才重新回到教堂。
——对于期待自己狼狈失态的敌人,唯有展现更美好的自己,才是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