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演了那么多童话剧,哪次剧本是正常的?而且我又不是......”
不是什么?
今川嘴比脑子还快,幸好及时噤声,身前仁王上挑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从两人认识开始到现在,今川第一次抗拒仁王看自己。
避开对视后,又过了一会,发现仁王真就这么看着自己不说话,今川心底纠缠到一起的情绪忽然像是被点燃一样,扭头理不直气超壮地瞪过去:
“你干嘛催我啊?连最后一餐饭都不给我吃?今天也是一整天都这么看我!你就不能——”
再挽留我一次?最后再试一次?那些注定隔着生死的经年执念或许我......
情绪乱糟糟的,甚至左右理智,带动着今川修脱口而出内心想要的事物,却又因为胀满心中的梗塞而终止。
三年后的今天,今川修终于认识到,当初自信坦然地说“当青蛙就当青蛙,再最后相信一次”的自己,开出的是比再次被留下更恐怖的子弹。
浅色的金发随着主人的颓丧贴在脸上,看他们时永远像是林中无害湖水一样的眼睛,真的蒙上了水汽,充斥悲伤和无力。
“哈?怎么一脸被我欺负了的样子?piyo?”仁王微微仰起下巴,弯着狐狸眼挑起眉,一边拉长音调提奥看一边去看现在已经比自己高的金发少年。
随着身高一同变化的还有许多,褪去婴儿肥之后少年过分锐利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此刻低垂着眼委屈又伤心的样子......
不是,不会要哭了吧?
之前没有凑上去看,现在直面今川眼眶发红的白发欺诈师笑容缓缓消失,面对无理取闹还又哭又委屈的金发猫猫,原本已经水泥浇筑、钢筋作底的心狠狠叹气。
“可以自己走,但不许我这样催你走?喂喂,是你自己非要走的吧?”仁王伸手把低垂着眼睛不说话的猫猫头抬起来。
“......抱歉。”今川眼尾更红了,眼底晃荡的潭水快要溢出来。
“我才不会说没事,算了,不擅长告别的人又不只是你一个,更何况你是会心软的吧?对吧?”
求证的疑问词,仁王重复了两遍。
今川修紧抿着嘴没有回答,顺从地抬起头,但却阖上眼拒绝对视。
对他而言,这是两个世界、过去和现在、危险的执念和安稳的幸福,理智再次占据上风后他只能沉默。
不仅是做出抉择那么简单,单单他要怎么留在这个世界就又将会是一个麻烦的交易。
如自己所料。
欺诈师挑挑眉,从唇齿间发出很轻的笑声,不知意味。
“所以还是别了,会让你要做的事变得麻烦吧。”
“我会回来,如果可以的话。”
异口同声。
看着仁王惊讶得狐狸眼一下睁大,震惊到愣怔的模样。
神情严肃郑重,就像是在发誓一样的今川张了张嘴,忽然就放松下来。
对全部记忆和回去后自己会不会继续发疯的未知恐惧在这时突然就变得没那么可怕起来,盛阳下精致昳丽的眉眼笑意星星点点浮现,仿佛在发光。
仿佛这样的少年本身就该长在无垢阳光下。
“不过在此之前请帮我转达,和大家相遇以来,估计是我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最清醒、也最开心的三年。”
今川修压抑了一整天,却一直不怎么听话的眼泪依旧蓄在翠色的眼睛里,带出心底叹息一样泄露的释然。
他早该认清这一点,也早该承认和接受这一点。
而不是为了掩饰记忆缺失,又独自来到陌生世界后内心的惊慌,一边假装万事不在心的样子把手伸入里世界,军火、谋杀、权力......抢夺这些熟悉的材料,给不安的自己筑起安全防线。
在远离供奉的神明后,还不受控制地被心底残存的执念和疯狂引导着,带回了景光的灵魂,再次对生死领域伸出手。
前一秒时时刻刻铸下业障,在更加清醒的后一秒为前一秒的行为忏悔。
或许这里本就有早已筑好的巢,足够温暖,可以栖息,而今川却只给这里不断带来风雨。
剎那间,今川修只觉得有什么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被抽离,全数消失后灵魂传来轻盈的感觉,脑海一片清明。
金发少年脱下立海大土黄色的外套,递给白发欺诈师帮忙保管:“我会回来的,但在此之前,无论任何人私下里用我的信息来找你们、请你们去什么地方,哪怕是官方警察那边......”
“也不要跟他们走,私下里万一我安排的人出现漏洞被挡住了,也很快会有人解决他们的。”
今川修放下了一切一直以来自己试图遮掩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什么还会有官方警方介入,自己还会安排人一直跟着他们,还“解决他们”。
但他用视线模糊的眼睛看着仁王,笃定且确实如自己所愿的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puri~麻烦死了,还得想个说法让真田那家伙不自己来抓你。”白毛狐狸对这件差事发出了抱怨。
“那我想的理由你不是总嫌太离谱嘛......”今川声音艰涩,弯起嘴角笑起来的同时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随着动作落下来。
“那么就此再见了,大家。”
这次仁王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突然停止了伪装一样定定的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永远蒙着雾气的薄绿色狐狸眼慢慢弯起来,松开他的手。
像是初次见面一样抬起手,然后像第一次一起回家时告别那样,随意地朝金发少年挥了挥。
我们真的会再见面吗?那会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