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弯下腰来轻轻捧住了那朵在枝头就干枯失色、摇摇欲坠的花蕊,令他再度回寰于自己掌心,可已逝去的花蕊再无往日的鲜活灵动,已不会回应她的声声呼唤。
她站立在人间,环顾四周,找寻不到任何一处能令她的孩子安眠的乐土,没有任何一处有纯然幸福、美满的土壤。
无可抑制的悲伤溢散在这片已暗沉下来的天空下,无尽的风回荡着、撕扯着,在夜中发出怒吼与悲泣。
在这荒野什么也没有,母亲没有找寻到任何能帮助自己孩子的存在,她为心爱的花朵凋敝而落泪,手捧着花朵贴近面庞,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眼中滴落,落在一片干枯的花瓣上,然后,母亲伸手拂去他的苦痛和遗憾不舍。
归于安详的干枯花朵从她掌心中下坠,飞散成片片花瓣,却穿透了母亲凝聚出的身形,在那孕育出他们的温暖子宫中再度重聚。
本就小小的花蕊再次缩水变小,从枯萎时保持的盛开之态转变为花苞,而还在不断地缩小,在这过程中他被赋予了某种生机,最终形成一颗等待萌芽破土的‘种子’。
‘母亲’望着这枚种子,可他却是在一枚茧中。
在蝴蝶集群栖息之地,在繁花热烈盛开之地,浑浑噩噩、理智尚未完全恢复的平野宗秀从高天之上坠落,而当落地后就处在重新将他孕育的茧中,他站在天母圣堂之中,哪怕意识还没彻底地回拢,却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身的卑弱和渺小。
——你想要,拥有什么呢?
伟大且慈悲的意志这样问着他,平野宗秀久久不得回神,他悲戚万分、泪如雨下。
“母亲啊,母亲在人间的化身啊,万蕊夫人,”
“我请求,我许愿,我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
该要他如何说出携带私欲的愿望呢?在他见到敬爱无比的母亲因自己落泪,被母亲所挽回、死而复生的这时绝无可能,他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为破坏、报复,仅仅是因,“母亲啊,别为受难的我们悲伤。”
可他又如何能劝住那份从亘古绵延至今时,贯穿整个人类史,已如同浩浩汤汤巨河般流淌不歇的悲伤?要如何劝说母亲停止向他们投来充满思念和爱意的目光?
平野宗秀怔怔出神,仰望着高大无边的天母塑像,哪怕他再想辨认清晰母亲的面庞和情绪,也只能看到她的衣襟,却忽然感受到了那份爱之深。
他还没有、还没有完成对母亲的承诺,于是借由这一个借口,母亲倾注力量将他挽回,也纵容了他的第二个许愿。
他将重生。
意识重归于诞生出自己的那处狭小地方,他的一切都消融然后被重塑,有新的力量灌注了进去,他将拥有一个新的灵魂。
种子/茧将一个生命重新进行孕育,降世的生命不再具有从前的模样,他的一切崭新,当双手紧握时能体会到流淌于骨血中的来自母亲赠予的力量,她赤丨裸一身,双足踩在地面上,而毫无羞涩遮掩地张开双臂,给母亲展示自己新获得的模样。
她美丽、强大、握有力量,在那眉宇间写着对母亲的爱意和深深的野望。
她是在母亲的注视下,在母亲的怀中再次被孕育、诞生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是她最忠诚的从属,平野秀子笑起来,她向母亲跪伏祷告。
“母亲啊,哈哈哈哈哈,这一次,我必将终止您的悲伤。”她的话语极富有力量,带着足以撕开一切麻烦障碍的锋芒。
平野秀子站起来,她的眼眸是艳丽如血的颜色,当抬起一只手臂挥动时,灰色的衣袍覆盖在她的躯体上,她张开手掌,“火焰。”就有熊熊烈火燃烧在她掌心上,似若微弱的火光映入那双红眸中,她满意极了。
“母亲,您对我说的话,我听见了。”
在离开这座介于虚实之间的天母圣堂后,她会照办的。
……
在击杀了天母教团的负责人-平野宗秀后,黑衣组织不再关注后续,似乎是与某个神秘组织交易合作,毫无预兆地暂停了A药研发,将研究人员调去另一新成立的实验室,着手于与之前研究方向全无相关的项目,而安防则由对方组织派遣雇佣兵驻守。
涌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灰雾愈多了,分明迫于威胁,各地的战事都逐渐停歇,可灰雾开始在荒无人烟的地带扩散,逐渐包围城市。
那些都是深山老林、荒漠地带、地底洞窟和没有航道也少有动物通过的死寂海域,然而这无疑证明灰雾的入侵已势不可挡。
‘末世’之说再次甚嚣尘上,已从一个话题变成真实无法忽视的身边事件,每个国家、每块大陆、每片海域上都有无人涉及而被灰雾侵占的地方。
而随灰雾扩散,人类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哪怕目前灰雾所占据的都是无人地带,并且暂无太大影响,只需要公告避让就行了,但是。
当暂未被阻断的信息在网络上疯狂传递,即便有各国政府一同压制舆论,可人群聚集、惶恐情绪大面积扩散时,哪怕有官方组织和政府执行机构强力压制,人为制造的冲突矛盾也更加频繁。
不平定的风早已在这个世界上方刮起,直到现在才骤然降下,席卷此世的生灵,它携裹着万万千千的生命一同向前,奔赴向未知的何方,也许在终点处坠落毁灭,也许被救赎从而迎来新生。
各国所发生的犯罪事件再次集体拔高,甚至美国与一些民间分布武装力量的国家犯罪率已至惊人的地步,造成无数民众伤亡与财产损失,甚至有反人类组织公然招兵买马,同时宗教信仰在这样的环境中被推动着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