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她是一场刻意针对港口Mafia首领的阴谋,还是……”
森鸥外的眼眸略暗沉了几分,室内昏暗的烛光摇曳,扯着他身后巨大模糊的阴影晃动,而爱丽丝从椅子后出来,抱住了他的臂膊,非要和他紧贴着。
广津柳浪没有发现那些异常,他心中也有些猜测,那名叫做多明尼卡·肯特的成年女子,她的面庞完全不像是假的,和森鸥外的眉眼极其相似,只不过更女性化几分,锋芒毕露,具备更强的威慑和压迫感——
与上位者的气势不同,而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时由潜意识中生出的畏怯,不得不避其锋芒。
而为了证实其人相貌确与首领相似,广津柳浪在回来后就去找了专业的画像师,根据他的话语描述绘画出极为逼真近似的人像,他把那张图像递交给森鸥外便退回来沉肃地站着。
画纸慢慢摊开,整个室内只有这一道声响,连各人的呼吸声都极其轻微,近乎听不到别的响动,而这位浸染黑暗已久的老爷子陡然意识到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凝。
森鸥外注视着画纸上那张每日在镜中或者和爱丽丝对视时就能看到的熟悉面庞,她的眉眼棱角分明,带着英气锐利,在旁边还有一些笔划潦草的动作速写,应当也是广津柳浪复述才作画出来的,哪怕只是寥寥几笔勾勒,也能看出其人极其悍勇矫健,是一名极其强大的战士。
他也许知道她是谁。
那个名字被埋葬了太久,任谁都以为她早就死在了过去,死在人们的野望之中。
森加奈。
……
如果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么她如今已长成为很好的模样。
从前软弱的孩子已长成为骁勇暴戾的战士,或许途中经过辛苦的锤炼和打磨,但当她到达如今的位置,终归算得一件好事。
他们是年岁相差十余岁、同父同母的兄妹,父亲性格温和,而母亲十分好强,培养出了从小就展现出聪慧的他,在他求学时生下了妹妹森加奈,报以了更甚的期待,但加奈和她的哥哥有所不同,她的心太过柔软,在高压的环境下变得自卑怯弱,愈发不符合母亲的预期。
他在放假时总是回去看那个黑发蓝眼、只与自己眸色不同的孩子,她软弱得像是谁人都能轻易伤害到她,因她渴求着爱,因她渴求着自身被认可、被承认价值,但母亲和父亲都不会因此而喜爱于她,直到她的异能力被激发时。
然后,他们就分别了。
森鸥外在广津柳浪走后还沉默了好久,室内昏沉的烛光愈暗,他想,这不是现实,因为森加奈死在了当年,她绝不可能再回来,她确切无疑地已死亡了。
蜡烛快要燃烧到尽头,穿过他的身形轮廓投射在身后阴影变得更模糊巨大,轻微地摇晃着,爱丽丝抱着森鸥外的手臂,没会儿又趴在他身边的桌上,一贯外在表现骄纵任性的幼女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她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森林太郎?”
她的话语中没有分毫情绪,转过头看森鸥外,爱丽丝是他的异能力,所以是他自己在思忖和质疑,他想着那个孩子,想起她落下的无数的泪,他的妹妹太爱哭了。
而那些每次安抚她时浸在自己衣服里的泪水似乎再从某处涌出,沾湿了他胸前的位置、心脏的位置,理智上当然清楚这极大可能是一场针对于自己的阴谋,但是现在全球事态极差,哪怕港口Mafia在横滨发展,还未有衰落下去,可人类不应内斗,之前整合里世界所用的手段也多数温和,极少才发生流血事件。
人类最大的敌人是神,而人类在灾难下艰难存活最大的依仗同样是神。
而这也就造成他们的斗争规模始终有限,实质能使用的手段还有很多,譬如最简单的资本碾压和人为地封控,只需要夺取敌对组织的物资,把他们的地位打压、把成员都分散到各个地区,与异能特务科合作时施以小手段就可以彻底将之抹除……
也许因人类艰难的现状,他的心也柔软了一点(并不),他真正地好奇了,多明尼卡·肯特会是他的妹妹吗?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她是为了什么在找什么?
一通电话打下去,通知了中原中也来见他,森鸥外就熄灭蜡烛、打开了办公室内的灯,也把巨大的落地窗前的遮蔽拉开,他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一切灾难的始发地都在这里。
当中原中也到时,进来后就看到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而爱丽丝就趴在他脚边的地上,手肘下压着一叠白纸,她拿着蜡笔在纸上随意地涂画,哼着小调,心情很好的样子,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爱丽丝和森鸥外说着话:“林太郎,你看,她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吗?”
她高举着手中的画纸,中原中也看到一抹天蓝,她所问询的人低头看了眼,笑着道:“错了啦,爱丽丝酱,虽然留在记忆中的印象很柔软,但实际来看的话,或许应当是钢蓝色?”
很浓郁的钢蓝色,虽然很漂亮,但总有种不可打破的感觉,在记忆中那双眼眸盛满爱意的时候,情感也被衬托得浓郁,但从广津柳浪递交上来的人像刻画上可以察觉出一点,那就是那双眼中再不可能有那种情感了,她有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屏障。
他和幼女说话时,话语声总是带着讨好之意,尤其在爱丽丝面前相当没有大人的模样,当爱丽丝突然发脾气扔掉手里的蜡笔和画纸时,他只不过苦笑着摸了摸鼻尖,看着幼女气冲冲地离开,这才注意到中原中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