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还有人数绝不算少的一部分人,他们选择信仰那位降临于此,给世界带来灾难的【灰雾之主】、【金色的死亡】,他们向死亡祈祷,希冀灰雾有一天遍布世界,令世界从死亡中获得新生,有极端的狂信徒主动步入灰雾之中,更甚反人类地引动灰雾侵蚀更多的空间。
人。
无论怎样的都是人。
人是一个物种,只不过在他们开始使用工具、发展出社会,运用文字和语言,开始塑造文明的时候,人就被赋予了极多的含义,到最后即成为文明的代表。
……
在无穷无尽的灰雾之中,鹤原低眸俯瞰着世界,看到灰雾之中的怪异恐怖,看到仅留给人类的生存空间中那些人生百态,看到他们的思想意志,看到他们的苦难困境,可她却不明白。
从【鹤原】在死亡的那一刻直接成为【小说家】起,任何一个鹤原(她的任何一个意志)都无法再理解人类,哪怕是她(【不合格死人书】)也不例外,纵使仍想要拯救,可她到底并非一个‘人’了,对那些思想意识仅有最浅显、怪异、扭曲的理解。
人是一个有着光辉的群体,但光辉并不意味着晦暗不存在,更甚光辉之下掩饰着晦暗,晦暗之中铸就着光辉。
鹤原轻轻地闭眼,她说道:“没关系,再等等。”那个世界会到来的。
系统光团飞绕在她身边,好奇地问:[那个世界?]它早已被抹去创造它的伟大存在的标记/烙印,完全彻底地成为了鹤原的所属,无比信赖于她,逐渐被鹤原的力量浸染,有时身上的光芒变为流光溢彩,而它自己一点不觉奇怪。
“一个平等的世界。”
它看到这个空间里出现两本已经书写好的故事,是外面的世界,在东京线上的鹤原所书写的故事,虽然知道她是鹤原的化身,她们的意志完全统一,可它还没有看过那两个故事,只能看着现实世界里的发展。
系统现在也变得喜欢挂在沼泽与林地间的树梢上或是隐蔽的草叶下,但它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鹤原的肩头和衣摆下,它飘过来躲在鹤原的衣摆中,就被灰雾掩映住全部光芒,就好像它也成为鹤原的力量一部分。
[那现在的这个世界不平等吗?]它问,就好像在和鹤原撒娇,它这样觉得,在感到自我微小的意识之外,有着小小的满足欢喜。
鹤原道:“没有平等。”人文总是轻言平等,可真正的绝对的平等是不存在的,而如果要她理解平等,那就是所有人都处于同一个位置,没有人拥有与众不同的权利和地位的平等,因为有更高的存在来评判人类的平等。
在灰雾的边缘处,小丑装扮的青年听着这番对话,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不过想了想倒是走出来,他动作非常浮夸地摘下礼帽做出致意。
“我主,还有我主座下的追随者,下午好啊。”果戈里笑眯眯地道。
仅仅一句话就赢得系统的亲近,而这已经是常态了,光团从灰雾中钻出来,活跃非常地跳到了果戈里手中,而他从怀中变出一株怪异的花朵,忽略那些怪异,如茎杆的蛇尾和如同鱼鳍材质的叶片,只看花朵还是和玫瑰花很像,在拿出来之前,果戈里很是费力费思地给它擦干净了花瓣上的涎水。
他说:“就是每天都在相处,但偶尔也要送礼物哦!”
果戈里当然知道鹤原并非‘人’,无论从物种还是思想意志上来看都差异非凡,所以他是来哄这个光团的,虽然是最近才看到它,但他知道它应当一早就存在于鹤原身边,但它的意志还太单纯稚嫩。
系统[咔咔]了两声,表示理解了,然后就好像憋着一口气,慢慢悠悠地飘到鹤原面前,被她注视着,在自己的光团里很是艰难地复刻了玫瑰花的纹路,光中被勾勒出的立体花朵流光溢彩,还有几分好看。
鹤原还没有给出回应,果戈里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鼓掌,非常赞赏地道:“光团君果然很棒!不愧是我主座下第一追随者!”
“看啊这是一片多么赤忱热烈的心意,值得那些信徒们为此称赞诵祷,可惜他们完全无幸得见这一幕,竟只有我目睹,光团君,我向您许诺,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幕的。”
“——神和祂的信徒。”
他的话语声高昂激烈,还似有些过于浮夸,可他的表演实在太过投入,在那眉目间真实地存在着信仰,果戈里在这场短暂的演出后,又在脸上抿出一个轻缓柔和的笑容,他直视着他的神,看见她苍白虚弱的面庞,看见她披散的黑发与链接着无穷无尽灰雾的衣摆。
在这简陋非凡,根本不存在殿堂的沼泽与林地间,他却好似已置身至高无上、荣耀非常的殿堂中,虔诚地俯身向鹤原致礼。
当果戈里起身回首时,他也看到那外面的世界,他说道:“当然不存在平等。”
只有智慧生物中才会存在‘平等’的概念,也只有部分智慧生物中才会诞生并在意‘平等’的概念,而对于更高位的存在,就比如说牠们和祂们,‘平等’就像是人类文明中的‘1+1=2’一样,没有平等,却拥有绝对的……某种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以我们目前的智慧,以地球上的法则来说,平等是绝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系统仍旧不太明白,不过它刚才被哄得开心,还有点想继续回想,在空中上下飘了飘当做点头。
鹤原只平静地看着他们交流和动作,眼底仍旧是一片暗沉沉的照在雾中的蓝灰色月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