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大联赛有名有姓的教练,就算是抽烟也更偏向于雪茄,不像是高飞鸟这个小混混一样的抽烟方法,他的球员担心其身体,也是正常的事情。
高飞鸟没说话,只不过从自己桌子的抽屉里面拿出来一个烟盒,递给倪聪。
“这就是那盒烟?啊,你现在还抽这个……柏林联给你的工资比平老板还低吗?”
“别废话!”高飞鸟笑骂道,“老琼给的工资算是高的了好不好!国内哪个教练在俱乐部的地位有我高?就算是国家队教练……算了,国家队教练才受限制呢,哥们儿,别忘了把我这一段删掉。”
记者心领神会,能混到这个地步的,脑子那根筋至少都还在。
然后他打开了烟盒,那张锡纸整整齐齐地双面对折,叠在里面放着,但还是有略淡的劣质烟草味。
而将纸条打开之后,幼稚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六个字,特简单,甚至正面烟盒子上还印着呢。
倪聪一边拿出相机来拍照记录,另一边放着录音笔,听着高飞鸟的碎碎念——他非常喜欢和别人说话,哪怕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德国,都要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德语混杂着英语,假如再不能表达,甚至时不时还会蹦出中文,已经算是他碎嘴子的坚持了。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对来自国内的采访这么兴奋:很久没正经唠个嗑了,原谅他吧。
“当时刚拿到奖杯,大家都很兴奋,你想,迭戈没等裁判吹哨子就上去跟罗伯特庆祝了,我当时跟他聊天的时候,知道他踢球的愿望居然是‘能踢上五大联赛就好,不贪图奖杯’的时候,心里有多震惊吗?这是外话了,迭戈比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都要激动,他也带动了所有人的愉快心情,我也挺乐呵,然后就心痒痒。”
倪聪笑着说:“想要来一根了?”
“嗯呐,就这样,我没别的什么爱好,平时除了上班之外,也就看看录像带,最近我一直在复盘皇马的比赛,罗纳尔多或者欧文他俩在的时候的表现,老琼用完之后,还得给我送回来,你没怎么关注德国报纸,但我可经常看国内的新闻啊,流星大杀四方啊!”
高飞鸟看倪聪拍完了烟盒子上的字,相机放到一边似乎没什么作用,于是又开始翻箱倒柜,从大摞大摞的资料中翻出来一个薄薄的,只有三十页的田字格本,然后放在桌面上,示意倪聪过来看。
“我当时打开一看,连个烟屁股都没有——那是我刚拆封的,邮寄一条不容易,然后就看到了纸上的,那字,你看是不是和本子上的差不多?小孩似的,写字和鬼画符没有什么区别。”
倪聪拿过来本子,里面的内容全是歪歪扭扭的汉字,但是排头却是一列漂亮的楷书,然后他看了看本子的封面上有个名字,“Kevin。”
记者问:“凯文?凯文·德布劳内?他在德国杯上的表现让人惊异,这本本子是他的?”
高飞鸟坦然地点点头:“是啊,是他的,德国这边对球员有学历上的要求,他们至少得读完高中,有高中毕业证,哪怕是外籍务工人员也一样,所以我们就和附近的中学合作,把青训营的小孩儿全都送过去,我看了他们的学习内容,都不算难。”
“他们还要学中文吗?”
“不,当然不是,只有凯文,他主动过来跟我说要学的,学的还不错,这才,嗯,大约也有五个月了,和我的正常交流绝对没问题,足够去踢中超了……我的意思是,他甚至能听懂我用中文说的战术安排。”
这话可不是讽刺,事实上,哪怕是在西甲或者英超,也经常会有这种现象出现:教练说了一大堆话,下面的球员一脸懵懂,束手无措,上场之后,全凭本能做事,教练说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可如果能进球,或者比赛能赢,表现不错,那一般的教练都不会做更多的干涉,除了某些过于特殊的。
显然高飞鸟不是后者,他对球员是“过于放纵”,哪怕他一再强调是自己让球员肆意向前,在看到柏林联两个门将都有跑到对面禁区内进球的时候,记者和球迷们也不爱听高飞鸟的废话。
“我记得他今年才十六岁,甚至现在还没到十七岁,破了德国杯最小球员的年龄记录。”
“没错,所以他要上学啊!我和凯文的交往比较多,因为我们俩的宿舍是同层,中间就空了几个没人住的宿舍,说实话,我们球队住宿舍的还真挺少的,除了他,也没几个人。”
高飞鸟谈起来德布劳内,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还带点慈爱,倪聪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高飞鸟现在就像是过年走家串巷带着自己期末考试拿了一百分的宝贝儿子四处炫耀的老父亲一样,还得宣扬一下他学了好几国的语言。
“凯文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长得挺可爱,你看是不是有点像丁丁历险记里的丁丁?他挺喜欢我给他起的这个外号。我说他聪明,是因为他能说好几种语言,无论是荷兰语、法语还是英语,来到德国之后,马上就跟上了这边学校的进度再加上现在会说的中文,能算是五种语言了,对我来说还挺不可思议,虽然我爸在家不说德语,但是我来柏林联之前,就只会说‘JA’,和这种聪明的小孩不太一样吧,但可真招人喜欢啊!”
你哪怕不用说,我也能看出来,倪聪想,好像上一个高飞鸟这么夸奖过的青训小孩儿今年已经高考了。
可是德布劳内走的却是一条完全不同,可仍然算是康庄大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