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许攸才是自己相处了数年的发小呀!曹操回过神来,再次对桥玄抱拳,道:“有礼了。”
桥玄家里正有人做客,但似乎不太喜欢曹操,都没有出来看看。曹操如今的名声算不得好,但也不坏,只是有一些放荡行径听去了觉得是个顽皮孩子。前几年和袁绍抢亲、翻人院子捉鸟之类的琐事不少,他叔父也不喜欢他。
桥玄看了看屋里的客人,说:“子将,我看孟德所注兵法颇有心得见解,又有如此志向,你如何看呢?”
被唤作子将的人名为许劭,也是品评大家,他与后来的袁绍相似,家族里多人任过三公,但他坚持清流派,不与宦官同流合污,因此名声极好。曹操琢磨着没准本初就是有样学样,学人家许劭博个好名声。
“我还能如何看,桥公觉得极好便是极好。”许劭脾气不太好,有话直说。
人物生平的记载里没有详细到事情的细枝末节上,他也不知道原本自己是如何应对许劭的轻视,只是有推测的记载说是他威胁了许劭,于是许劭给他做出了千古名评“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如今,当知晓一切的曹操在等待品评时则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后世对于品评的批判很多,当评价标准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里时,这些人的好坏善恶就决定了整个环境的善恶。
而且,这些个品评大家,一个比一个清高脾气差,哪里得罪了人家都未必知晓,莫名得个差评。
曹操向桥玄作揖赔礼,随后自顾自走进屋内,将桌案上的兵法注解递到许劭面前,道:“子将年长我几岁,我本该以礼相待。今日见阁下以貌取人,不重实才,不过尔尔虚名。”
闻言,许劭倒是投来正眼,冷哼着接过书卷,说:“小儿注解孙武之书,能有几分门道?辱没先人,还要自取其辱,你曹孟德不仅目无尊长,还相当自以为是。”
说时将注解之书打开,准备随意挑几个错来反击教训,却发现竟没一处能挑出毛病来,甚至十分独到令人恍然大悟。
许劭又看了看曹操,面子上有几分过不去。
曹操将书卷夺回,说:“原来是个这样的人物,亏得天下有识之人都将阁下奉为大家。”
“且慢!”许劭拦住要走的曹操,拉下面子向他作揖,说,“孟德,请坐。”
“……”屋外的许攸看傻眼了,不曾料想阿瞒竟有如此本事,能让许劭给他作揖?!他身为好友自然是愿意看到阿瞒被赏识的,但这一下子超出了预期太多,反而不舒坦了!
论学识智慧,他许子远不比阿瞒差呀,都没得到被许劭邀请的殊荣,阿瞒还口出狂言,凭什么啊???
嘿嘿。
曹操心里暗爽,心想后世总结果真好用,这些名士品评大家越是清高越是欠骂,舔着脸去巴结,人家只当你卑微无能,越狂妄不把名士当回事,他们反而觉得有风骨。
两人在屋内坐下,桥玄和许攸走了进来。
许劭再次询问他今生志向是什么,曹操笑了笑,没有回答刚才告诉桥玄的征西将军,而是换了一个目标。
“千古名相垂史册,异姓封王致忠良。”
许攸当即坐不住了,甚至想扑上去捂住曹操的嘴。异姓封王,阿瞒他真敢说呀!大汉已经很久不封异姓王了,那可是反贼的代称,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可谓野心极大!
桥玄听后也愣了好久,老头子聪明一世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刚才还是征西将军热血青年,怎么一下子成要当异姓王的反贼了?
“你……你疯了?”许劭也震撼得哑言,甚至出言辱骂。
但是,如此坦荡把最高目标说出来反而显得真诚起来,一个人如果能异姓封王还保持忠良,也绝对是名垂青史。
曹操目光坚定,明亮的眼睛里是澎湃的热血和自信,掌握着将来的故事轨迹和后世的学识,保持着最初的信念,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三人逐渐冷静下来,桥玄似乎从这个少年的眼里看懂了些什么,老者站起来看向蔚蓝的天空,眺望远处的宫殿。
此处无外人,他缓缓道:“宦官干政,天子更替频繁,而先帝……”汉桓帝大家心里有数并不是个好皇帝,只是臣不可议论君。如今新帝登基一年,旧问题一直没解决,那些宦官掌控着权力,乃祸患也。
大修宫室,田野凋敝,百姓民不聊生,天地气候可见一斑,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汉室倾颓,若无能人志士以回天之力,只恐……
桥玄回头看向曹操,笑了笑问:“你一个少年郎,难道是要肃清宦官澄寰宇,再兴大汉强盛?”若有如此功绩,异姓封王倒也是忠良的至高褒奖。只是曹孟德这少年,怎么坚定得好像一定能成,像是宣告一个必定发生的事情?
年轻气盛虽是好事,定下过高的目标将来更容易沦为笑话。
曹操不敢打包票,也不能承诺什么,只是低头回答,说:“操今生志向,便是如此,不死不休。”
兴许是被他坚定的态度给打动,又或者是他眼里的神情过于严肃认真,许劭不禁将他重新打量。这和他印象里的曹操没有任何不同,却又好像完全不同。
许劭视线再次落在曹操整理的兵法注解上,目光几分沉下,缓缓道:“君当为治世之能臣,扶汉之伊霍。”
这句评价只有当天在场的许劭、桥玄、曹操和许攸知晓。
毕竟“扶汉”二字容易招惹来非议,难不成汉室倾颓了?天子必定降罪。
所以许劭对外宣称与曹操的品评,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