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绕到无色的屏风后面,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染上了颜色,只是她的面容仍旧是无色,艳丽的衣服将她衬托得更加惨白,更瘆人了。
竟是这么快就过了一天?
玩家们心头一惊,因画中太阳月亮没有变化,他们也无法得知究竟过了多久,只是凭感觉来说出去林子里找线索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得抓紧时间才行,钟会将撕下来的宣纸放到桌案上,直接以学习的名义说想要临摹各一幅书法,光明正大地就开始仿写造假。
一楼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无脸侍从下去开门,杨玉环也诚惶诚恐下去迎接,竟真是李隆基又来了。
如此一来,这当真已经是第二天。
李隆基见到杨玉环后很满意她重新拥有了色彩,但对她无色惨白的面容仍旧感到不满。最终目光落在一众玩家的身上,正要开口但被祢衡打断。
祢衡一直都很沉默,自从知晓后世评价他时没有任何的功绩好话,只有善于骂人这种算不上优点的事情,心情十分郁闷。这个糟糕的世界充满了让他想开骂的冲动,但都忍了下来。
此时他也不是为骂人,而是提醒道:“唐皇陛下,您先前答应我们修复乐器的事情莫非是食言了?”
“此事确有难度……”李隆基面上挂不住,道,“你们换个其他的要求。”
祢衡趁机提出要求,想要将那三幅真迹当做赏赐。
李隆基闻言笑了起来,说:“非是朕吝啬几幅字帖,只是,真迹岂会在画中?这三幅东西你们想要便拿去。”
“……”玩家面面相觑,任务说得清清楚楚,盗窃走画中的三幅真迹。但李隆基说得也对,真迹怎么会在画里,真迹是单独存在的东西。
这让他们陷入了新的困境。
钟声再次响起,李隆基也又离开了画,同样,画中的颜色更少了,才染上了颜色的杨玉环再次变成了无色的工笔仕女,以楼阁为中心更向外褪色,只剩边缘树林还残留着枫叶的红色。
室内的沉默令人感到不安,时间流逝很快,等到李隆基第三天来到这里颜色全部褪去的时候,也就代表他们任务失败了。
杨修突然站起来,说:“错了错了,这回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他一下子想明白了问题根本,他们这些远远早于唐朝的人对这段历史是不清楚的,因此就算看见了线索可能也不知晓到底是不是。
于是,众人拉着杨玉环和两个无脸侍从到楼宇外的枫林中。
先来到了那挂满白绫的区域,杨玉环闭着眼睛似乎不愿意回忆,良久她才道来:“将士们要陛下杀我,陛下不肯,我亦不愿。我不知晓他是何时改变了主意,只是突然说要效仿古人曲水流觞,便置景操办,我穿过这些飘扬的白绫……”她边说边移动,掀开一条条垂下来的白绫,在正中间的却是打好了结垂在她脖子高度的弧度白绫。
“曲水流觞……”这玩意嵇康熟悉,名士们集会的时候就喜欢举办这等风雅之事。将酒盏以木器放在流动缓慢的水道上,名士们坐在水道两侧,随手就能捞到酒盏。
而高处会悬挂白色的布帛,将集会时的诗作写在上面,等到集会结束的时候,便是泼墨挥洒的诗作迎风飘扬,风雅至极!
杨修若有所思,说:“三片树林,三道谜题?三幅真迹?”
既然提到了名士集会,那么便对应了《兰亭集序》。于是在杨修的建议下,三位有能力仿写笔迹的玩家便分工行动,将《兰亭集序》默写在白绫上。
就在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整片树林的颜色从外向着中间收拢消失,最终从树上飘下来一卷画。
画上写着兰亭集序四个字,展现地却不是王羲之等名士集会的场景。
而是弯弯曲曲的小溪里飘着一个脸朝下的侍从,无数飘扬的白绫下露出一双悬空垂直的金缕鞋。远看似名士最爱的曲水流觞,近看才知是一场死亡。
任务是盗取画中三卷真迹,这一副外面世界不曾听闻,只在画中世界存在的图画,便是画中的真迹了吧?
得到了一幅真迹,玩家们士气大振,又带着玉环去了第二片树林。
一池温水,水汽蒸腾。
杨玉环的手有些颤抖,本不愿意倾诉这一段事情,可想到自己都已经死了,苦笑含泪将这一池温水的故事道来。
春寒时节,陛下赐浴华清池,她再也无法回头。
“春寒时节,快雪时晴帖?”杨修试探地说,毕竟也只剩快雪时晴帖和祭侄文稿了。
《快雪时晴帖》的文字并不多,钟会一人就将仿写搞定,写在了池子边上的石台上。
树林颜色凝聚,最终落下一幅画。但没有像刚才那样绘出与温泉相关的内容,画中是一个敦厚怯弱的男子在桌前写信。画中一扇屏风作为分隔,第二幕还是这个男子,只是信纸成了地面的纸团,他死死抱着脑袋看上去悔恨不已。这幅画上面也标了名字,正是快雪时晴帖五个字。
书法版的内容,是王羲之写给友人的一封信,除去开头的署名和结尾的落款,其实只有两句话。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
“阿瑁!”杨玉环一下子就认出了画里的人,千言万语,欲语泪先流,只是如今……也没怀念原配丈夫的必要了,生死相隔,他也已经儿女成群。
时间紧迫,没有能让她抒发痛苦的闲暇,蔡琰替她擦了眼泪便扶着又往最后一片树林去。
这里的情况不用多做任何说明也知晓怎么一回事了,只剩《祭侄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