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撑得辛苦,陶家舶也不算轻松,如今的星财则是在他手里一点点拼起来的事业。合同细节,约定时间和琐碎的环节,各项价格,他脑中有一条庞大的脉络。
陶家舶说完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后悔,因为不可言说的羞耻感。
就像女士们公开自己的卧室,每一件衣服,小物品都代表了过去某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一枚勋章,一段记忆。
如今彻底向裴淮年敞开的是他摸爬滚打,披荆斩棘的每一步。
陶家舶是个直言不讳,果决的人,他调整得很快。5年后他再次选择了裴淮年,就要找到一条让两个人和平共处的中间地带。
共享邮箱,是他的诚意,现在就看裴淮年了。
裴淮年看着陶家舶的眼睛,身后是全屋恒温的循环风,身前是凛冽的寒风,陶家舶的目光中有疲惫、失落和很多的权衡与取舍。
他们分庭站立,裴淮年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问陶家舶:“我让你痛苦了吗?陶”。
他本可以继续谈判,例如换掉陶家舶的司机,带一支上海最好的律师团队入驻星财。他站在行业尖端,只要他想,挥一挥手便能推星财登顶。
如果要按照他的满足感来安排,所有重要的业务部门,尤其是接近陶家舶的人,人选他要一一过目。
英国办公室试探地问过两次回国的时间,他不会一直在上海,这让裴淮年的不安成倍扩大。
如果说在伦敦的陶家舶,无所依靠,依然能凭借一头不好惹的青茬逃脱自己的权力范围。那么在上海,在老陶身边,他有不错的事业,有朋友,亲人,还有一些男男女女的追求者以及相亲对象。
他控制不住心里逐渐涌现出来的阴影,所以他问,我是否让你痛苦。
陶家舶显然没有预料到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会首先考虑他的感受,而不是默默计算权力的天秤是否向他那边倾斜。
他说:“我没有觉得痛苦,只是不能接受你的控制欲。但我们...我们是爱人所以我开放邮箱、行程。你能知道我在最近接触什么业务,跟什么人面谈,这样...ok吗?”
陶家舶眼眸闪烁,他望着裴淮年也在考虑未来的问题。也许之后还要取舍,但他愿意先走出第一步,让裴淮年的不安得到释放和满足。
裴淮年上前,试探的触碰陶家舶垂下的手背。温热的,散发着让人眷恋的温度和气味。
陶家舶继续说:“我们还可以共享日历,如果以后你回了英国,我们可以定一个时间视频,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限制自己回老宅的视频时间。
说服老陶是一个更加漫长的事情,他必须先调整好跟裴淮年相处的节奏。
“我说这些不是要求你什么,你可以不对我开放你的邮箱”,裴淮年的邮箱媲美一只核武器,威廉家族的秘密陶家舶没有探查的欲望。
他心里不痛快,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手钩住裴淮年的掌心,声音低沉地说:“但你的日历我要共享”。
裴淮年看着他一步步妥协的样子,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别扭,心软成一片。
“陶陶”,裴淮年握着陶家舶的手掌,另一手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摩挲。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不停在陶家舶的脸上来回挪动,急切地捕捉心上人表露出的任何一点点不开心。
“如果我无法如你所想,你会不会....”,裴淮年很少有犹豫不定,不敢下决断的时候。
今天是一个magic moment,陶家舶先划出一部分领地让渡给裴淮年。这一刻,在裴淮年的印象里,是两个坚硬的灵魂第一次同时张开双臂。
他们尝试拥抱,寻找舒适的角度,但很多事情无法调和,他不想说出那个最严重的后果,只是说:“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陶家舶叹了口气,觉得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契机,许多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至于今后两人的安排也需要从长计议。
他伸出胳膊轻柔地将裴淮年搂入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小时候母亲哄自己一样,在裴淮年耳边唱出一首最温情的童谣。
“Don't be afraid, my love”
裴淮年在餐厅亲自为陶家舶煮红酒,陶家舶处理完几封邮件,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脖颈。
一般4S店不会这么晚给客户打电话,陶家舶接起来,对方说:“晚上好陶总,这么晚打扰您是因为我们在您的车载系统里发现了植入的监听器”。
陶家舶到底没有立刻跟裴淮年翻脸,他需要亲自去一趟4S店。
墨玉色的宾利,陶家舶握着方向盘,一个红灯的间隙想着经理说的话。
“监听器我们没有权利检查,这是零件”。
“在我车里装了多久”,截获了多少消息。
对方摇摇头,如实地说:“您上一次来店里检修的时候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陶家舶泄力地靠在椅背上,算算时间,上一次检修是在裴淮年来上海之前。他不是没有将这件事情与商战联系到一起,星财业务一如往常没有出现泄密的迹象。而自从裴淮年出现,好几次“巧遇”都没那么“巧”。
比如在画展、在码头,还有那个准确知道抵达公司的快递小哥...
陶家舶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到公司的时候,唐晓在门口等他,神情不安。陶家舶脸色不佳,调整了过于紧绷的领带,问:“怎么站在这里”。
唐晓对着办公室里使了个眼色,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说:“威廉先生在里面,还带了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