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的电话进来,他没问文件的事,只轻声说:“陶陶,看窗外。”
烟花在晚上9点准时绽放。
陶家舶举着电话,推开阳台门,街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驻足扬首,举着手机,惊叹讨论。
一颗颗红点冲上黑暗的幕布,星星点点汇聚成几艘船的图案,纵然转瞬即逝,也像滚烫的烙在陶家舶眼里,心里。
他声音沙哑地问:“给我放的?”
“嗯,给你一个人看的。”
陶家舶喉头哽咽了一下,鼻子发酸,不讲道理:“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裴淮年的呼吸离话筒很近,沉沉的气息从万里之外飘进陶家舶的耳膜,庄园主张扬的宣告:“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
每个人都想要坚定不移的爱,裴淮年从未掩饰的不仅仅是偏执的占有欲,还有对陶家舶8年坚定不移的爱和想念。
烟花不断在头顶炸开,陶家舶紧闭的心门在那一声我爱你中被砸得粉碎。
他仰头站在阳台上,目不转睛得像第一次看烟花一般,看只为自己绽放的绚烂。
这种浪漫像哄小姑娘的,陶家舶轻笑,裴淮年顺势问:“怎么不回答?陶,你还没有给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头脑永远清醒的威廉先生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
“快了,如果你再安排一场烟花,能更快点。”
“明晚同一时间。”裴淮年的决定果断而迅速。
陶家舶大笑,过分认真的裴淮年虽然可气,却也可爱。他是一个活生生且复杂的人,陶家舶觉得如果要用一辈子去探究,也不会无聊。
“那幅画是怎么回事?”陶总也不是会被浪漫冲昏头的人,单刀直入。
裴淮年仔细琢磨了一下陶家舶的语气没有怪罪的意味,说:“我买的。”
“不是非卖品?”
“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非卖品。”
对威廉先生来说当然没有真正的非卖品,但对方动机不纯,陶家舶莫名其妙做了一次跑腿,看了一场烟花,听了一句表白。
...然后把画拿走了。
*
下午,方野路过来陶家舶的办公室坐了坐。
“喏,你最喜欢的乐队。”还是老朋友靠谱,陶家舶看了眼时间,正巧没那么忙了。
“破费了,找黄牛?”
“每张加了一万!”方野激动地竖起食指,“正好在徐叶开的度假山庄附近,我叫了几个人,结束一块儿去泡温泉?”
陶家舶算了算时间,没立刻答应。
时间不早了,他俩一起下楼。方野想蹭陶家舶的车,他挥挥手说车里坐不下。方野觉得陶家舶染上了有钱男人会变坏的恶习,在大厅拽着他不放手。
“等一下,你放手,不是...你松开!”
“陶陶,你变坏了,顺风车都不让搭了。说!车上是不是藏了小妖精,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陶家舶一阵无语,心想咱俩这姿势如果被某位资本家看到,都死定了!
无奈地拉着方野走到车前,陶家舶打开副驾驶,指着里面,“看看,是不是坐不下?”
方野顺着看过去,只见宽敞的suv里倒着一幅被包好的画框。
他点点头,欣慰的想兄弟心没变,确实坐不下。
陶家舶刚坐进车里,玻璃被敲响,窗户外是方野黑着的脸,他指着某处说:“副驾不可以坐吗?”
陶家舶开了眼时间,盘算着路上堵车的情况,随口说:“不可以,我老婆的专座。”
方野:...
黄牛票能退吗?
陶家舶看着画廊的人把画框从车里小心翼翼地搬下来,负责人是位优雅的中年女士,她指引陶家舶进屋。
坎特伯雷被悬挂在一面白墙中央,天花板一纵列射灯打下来,油画的色泽和质感更为凸显。
画廊很重视这笔业务。
负责人站在画前欣赏了一番,准确地说出画家的名字和在国外展示的时间以及目前的市场价格。
陶家舶心念一动,问:“这幅画在上海展出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是非卖品。”
女士穿着套裙,站姿挺拔,扭头露出亲和的笑容,“是这样的陶先生,画展会展陈部分画家的寄卖品和非卖品。但...”
她欲言又止,琢磨着怎么如实又不失艺术风雅的解释这件事,陶家舶贴心地替她说:“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非卖品,对吗?”
对方轻笑,觉得这位陶总风趣又真诚。
现学现卖的陶家舶,第一次运用裴淮年的台词,效果不错。他今天是来改画的,这项服务并不是每个画廊都提供。
一方面,高端客户买来的画品都价格不菲,画作改动会影响再次出手的价格。另一方面,在原作上改动,既要不失画作原本的意境还要锦上添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陶家舶咨询的对象是华云菲。
对方听他要改《Canterbury》,体面知礼的没多打听,只推荐了几间自己觉得不错的画廊。
华小姐确实是一位各方面素养都很高的女士,陶家舶说事成之后重重答谢,于是两人约定了下个月的晚餐。
画廊负责人仔细询问他的需求,陶家舶指着河畔的花海说要在那里加两个人。
因为要得急,陶家舶付了两倍的酬金,务必要最好的品质。
从画廊出来,陶家舶没有立刻上车离开。今晚月色清亮,月白而静谧,陶家舶仰头看了一会儿,一封邮件提醒。
熟悉的收件人,正文没有冗长的慰问和华丽的辞藻。
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陶家舶用拇指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耳边拂过的却是四月的春风,花海泛起涟漪,炫目的颜色交织在一起,他在夜空下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