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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车辆驶出喧闹的医院,吴辞的心也安静下来。
这个副本里的种种,掠上心头,既恐怖诡异,又有着宛如现实的安详宁和,就这样扭曲地缠绕在一起,最后显得整个副本像一场纷杂的梦。
平心而论,这个副本很难吗?
比起河神和侏罗纪副本,或许不难。
可它考验的却是最脆弱的人心。
就说那些和她拿着相似剧本的玩家,一个很不出众的自己,与很出众的另一半结婚……这样的设置就仿佛在告诉玩家一个“假”字,让玩家忍不住去想,另一半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副本让玩家感染上疯蜥蜴病,却在发病时陷入幻觉,以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的另一半做的,让玩家被另一半拿刀盯着,看见另一半变成那种恐怖的模样,吃人、喝血。
到大家深陷进这个骗局里,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抛出热线电话,告诉玩家:打电话举报,等委员会的人带走病人,你就通关了。
尽管这个陷阱编织得不算缜密,尽管玩家能够根据细枝末节,想到真相,但是——
经历过多次恐怖游戏、见惯死亡和自私背叛的人,真的能做到信赖副本给自己安排的另一半,这个连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东西吗?
在塔罗猎杀阵里,信任是何等脆弱,更别提对NPC的信任。
这才是这场副本最难的地方。
「恋人」。
这张牌本身就代表了爱情的幸福与悲伤,信赖与背叛。
就如副本开始前,大天使拉斐尔所说的那句:“爱情是一个难以抉择的话题。”
而玩家的抉择,就是通关与否的答案。
整个世界忽然万籁俱寂,车辆行驶的声音、马路上的声音、车里工作人员的交流声,忽然全都消失了。
吴辞转头,看见那些和她一起上车的委员会工作人员全都不见了,车厢里只剩自己。
她感觉到车慢慢停下。
这时,主客服的声音在逼仄的车厢中响起。
【玩家吴辞已达成通关条件,即拨打电话热线举报自己,并登上疯蜥蜴异病管控委员会的押送车。】
【判定玩家吴辞通关成功。】
【玩家慕鸢未完成通关条件,即未使玩家吴辞将顾景辰送入收容所,或未使玩家吴辞暴露自身玩家身份。】
【判定玩家慕鸢通关失败。】
【稍后将传送玩家吴辞离开副本。】
尽管已经隐约猜到这些,可是当亲耳听见主客服的话,吴辞还是感到一阵恍惚的心惊。
她和慕鸢,拿的真的是对抗性的任务。一人成功,则另一人失败。
怪不得慕鸢一直逼迫她拨打热线,还差点让她暴露玩家身份。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拿到对抗性任务没办法,你死我活,绝不手软,但此刻听到慕鸢失败,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吧。
吴辞低垂眼眸,敛去一切神色,面上清冷镇静。
早在侏罗纪副本的猎杀阵里,她就已经是个“杀人者”了。
各凭本事,愿赌服输。
仅此而已。
当车完全停下来,这时,车门被打开。
车外突来的阳光让吴辞有刹那不适应,她眯起眼缓解刺痛,看见顾景辰站在车门外,看着她。
顾景辰已不再是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绝望痛苦的丈夫,而是变成了吴辞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就是在河神副本结束后,那个净透安逸的空中花园里,那位坐在沙盘前,端着一杯咖啡,冷淡宣判女祭司失败时的那个样子。
眉眼如画,淡漠如白水,像雪山上常年覆雪的松柏一般,没有温度。
他朝吴辞伸出手,掌心向上。
吴辞的视线顺着他的掌心,到他雪白的衬衣袖口,到他白色的衬衣,再到黑色裤子包裹的笔直双腿。
最后视线回到他掌心。
吴辞把手搭上去,借他的力下车,站稳后她试探地喊了声:“老公?”
对方收回手,容色淡淡:“你已经通关了,不用再这么说话。”
吴辞微笑,笑意只到眼角处:“这样么?”
她很想自嘲地说,自己真是非酋。别人都说GM出现在副本中的概率低,她却遇一次又一次。真有点怀疑是塔罗猎杀阵故意派他来为难自己的。
环顾四周,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路边行人如织。整个世界重新恢复喧闹,只除了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她和顾景辰。
异病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也全都不见。
吴辞收回目光,顾景辰突然问她:“去江边走走吗?”
吴辞道:“好。”
主客服说了,稍后会传送她离开副本,在这之前跟顾景辰走走并无不可,她也有些事情想问顾景辰。
沿着路边人行道,往江边走,路过的所有人都会自觉绕开两人,却又完全看不见两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和整个世界割裂开,明明身在此间,却像是剧外人在看剧中人。
“慕鸢……她老公是玩家,还是NPC?”吴辞开口。
顾景辰一只手插兜,说:“NPC。”
所以慕鸢和她老公的角色,与紫玉桃源的玩家们都不一样,是反过来的。
“比起紫玉桃源的玩家,我要多应付慕鸢和她老公。他们两个都在误导我,增加我的游戏难度。”吴辞看一眼顾景辰,说道,“看来是拜你所赐。”
顾景辰只轻巧回了一个“嗯”。
“我不能否认,慕鸢做的很好,我差点就栽了。”
吴辞说到这里,脸上多了丝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个问题,我一定要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