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悦贝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冷冰冰的面无表情,无论多热的天,看他一眼都恨不能冻住。对额娘,他只是例行请安,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亲昵,对夫人则更是相对无言。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悦贝子大病了一场,留下了咳血的病根,没几年就死了。
死的时候,他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只绣囊,绣囊中有一缕僵硬的长发。那只手,掰都掰不开。
顾嘉翊从悦贝子的身体中分离出来,面容憔悴,他看着珠儿模样的小器灵,轻声道:
“他死了。”
“悦哥哥!我知道。你的所有感受,我刚才都感受到了。我,已知足。”
小器灵早已经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她深深地看了恶之书一会儿,柔声道:
“贝子爷没有负了我们,我们走吧。”
“嘎!”
“哎哎,你们……”
顾嘉翊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他就再次回到了现实中。
我要说什么来着?
刚才明明自己很想说一句话,但是没等说出来就被踢了,此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顾嘉翊似乎从未感觉如此茫然过,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那样呆呆地一动不动。
“小姐姐,珠儿,你们还在吗?”
顾嘉翊忐忑地问,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无法淡定,不能不想的更多。
鸦雀无声。
“你们如果还在,求求你出个声吧,哪怕哼一声也行。我,我……”
仍然一片寂静。
她就这么走了?恶之书,云儿,也这么安静地走了?
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各种搞怪,如今走的时候却如此安静,悄么声儿地就都不见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你们为什么连句再见也不说呀!
就这么恨我吗?
如果再来一次,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受这些苦、遭这些罪!我保证!
顾嘉翊忍不住流下眼泪。
突然,脑海中轻轻地传出一句话:“你刚才想说什么?”
珠儿?珠儿!
“珠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云儿,也对不起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我想说的是,书还没有翻完。后面的是什么?”
小器灵笑了一下,回答道:“后面的,是你可能即将知晓的答案。我们在你忙别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提前推理出了结果,将恶之书完全补满了。这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很简单。如今,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恶之书要重返冥府,我也要去投胎了。”
她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过去的悦贝子是我的心结,如今也解开了。你不是他,不必着意他的事,也不必为他愧疚。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愿你在今世有好的姻缘。”
小器灵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随后一声空灵的“嘎”划破长空,再也无声。
是的,小器灵走了。
恶之书也走了。
顾嘉翊又回到了一个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1
她们就这样走了?
我怎么办?做点什么好呢?
顾嘉翊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一连好几天都是这种漫不经心,很茫然的样子。
恶之书刚来的时候,顾嘉翊觉得这也不自在,那也不舒服,总感觉有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找茬、嘲弄、蔑视,凡是种种,总之浑身像是被捆住一样。
现在它走了,顾嘉翊却感到如此孤独,好像主心骨被抽离了,甚至连他一直自诩的逻辑也没了。
没心思听课,没心思运动,甚至都没心思跟乔茵约会了。
温柔的女孩子总是敏感的。
乔茵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他原因,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搪塞,不想解释,这让乔茵更加不高兴,甚至还有几次气得掉了眼泪。
看着乔茵这样,顾嘉翊愧疚之余,又添了几分烦躁。他希望乔茵能够自己平静下来,但恋爱中的女孩子是需要哄的。
而现在顾嘉翊没有心情。
于是两人之间若有若无地开始了冷战。
一周之后,顾嘉翊才差不多走出来。通过这段时间的复盘,他基本理清了脉络,感觉自己差不多猜得八九不离十。
小器灵和恶之书各有各的怨念,小器灵因为是宁珠儿的孤魂,所以怨念是她自己的。
而恶之书是冥君炼成的法器,应当是冥君为了方便珠儿操控,特意把云儿的怨念加进去的。
就自己在云儿身上所经历的苦来说,这个怨念确实够大的,所以,恶之书总是看自己不顺眼,千方百计地欺负自己,甚至一度想灭了自己,也就可以解释通了。
毕竟看到仇人就在自己面前,并且还被自己拿捏着,这挨谁,不得可劲儿报仇啊!
冥君为了让珠儿和云儿出气,也是能做的都做了。
他既然如此照顾珠儿,想来或许与珠儿有什么关系,但珠儿没说,云儿没提,作为悦贝子的自己更不可能知道。那么随着恶之书的归去,这个秘密大概永远也不会有活人知道了。
俱往矣!
如今,自己恢复了自由身,虽然没人帮着自己,却也没人管着自己,认为对的就放手做就是了,横竖都是自己负责。
回忆杀能当饭吃吗?
想通这个,顾嘉翊感觉轻松多了。
这天,顾嘉翊在学校食堂里遇到了乔茵,他多买了几只卤鸡爪,端着餐盘朝她走去。
乔茵喜欢啃鸡爪,每次都啃得干干净净,所以,只要两人一起吃饭,顾嘉翊总是多买好几只鸡爪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