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炕上垫着绣有金线的锦毯,锦毯中间放着一张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冰玉石桌,桌子上空则是浓荫盖顶的大葡萄架,最绝的是葡萄叶子中间各色葡萄挂在其中,想吃仰头张嘴就能够到。
饭菜上来后,众人上桌,这时却见主桌上的东方前辈看向院外道:“你不过来一起吃个饭吗?”
众人不由好奇侧身看向院外,很快,他们就见一个身穿玉京宗袍服的少年走进了院子。
一看到他,北渡瞬间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惊喜道:“小金子?”
然而相对于他的热情,对方却只冷淡地撇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主桌上的人道:“好久不见。”
热恋贴了个冷屁股的北渡脸色笑容逐渐淡了下来,旁边木头更为对方这种无礼行为而拧起了眉头。
林南音却没事人一样招呼他上桌,“是好久不见。快来吃饭,我都饿了。”
她这熟稔的态度有点出乎来人的预料。
他一直盯着那个人看,自从知道宗门也给金角寨送去了请柬之后,他有时候也会在想她会不会来,他若是碰到了她该说些怎么样的寒暄话。
可现在真的见到,那些风轻云淡的寒暄话他又不想说了,心里还是觉得当年那件事在心里扎得慌。
“你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呢。
可他话没说完,人就被强制拉到了炕前,“鞋子自己脱,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见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来人也不想被当笑话一样看待,也就闭嘴顺从脱鞋上桌。
人齐开动,在林南音开始对眼前碟子里的肉块下手时,金元宝看了看屋子里面,询问道:“马奶奶怎么不在?”
她记得马奶奶顿顿也要吃饭。
林南音手未停,“这我就不解释了,你来说吧。”
她说的‘你’自然是冯长乐本人。
不过晚辈们不知道她是谁,还是冯长乐放下手里的筷子后才全都看向了她。
冯长乐很感动这些孩子还记挂自己,她在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措辞,“老太太她已经去世了。”
林南音一听差点被肉汁呛到,而边上几个晚辈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她之前不还是好好的?”
“对啊,出门的时候我还感知到了她的气息,怎么会这么突然?”
这一路朝夕相伴,他们都很喜欢那个时常给他们讲古的长辈。
“我知道你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她已经活了两百岁了,作为一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已经够了。”
冯长乐的话让还没接受上件事的年轻人再度蒙圈。
“两百岁?”“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不能修炼的普通人能活这么久?”
“对。”说到这,冯长乐看了眼新加入的那个陌生少年。
林南音见后,道:“说吧,都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让新来少年握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得了林南音的指示,冯长乐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很好奇,说实话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之所以活得长,是因为被一种草种给夺了身体,那草种在她所察觉不到的清下吞噬了她的肉身,让她只余意识与草种共存。”
“竟然还有这样的魔物?那她老人家何时被草种侵入身体都不知道吗?”
冯长乐摇头,“就是因为一切都无知无觉,所以才更可怕。”
按照草种说还有二十三年就要‘轮回’一次的时间来推算,她应该是在一百多岁时遇到的草种,但是那时候她年事已高,平时基本不外出,连弟子都没见过几回。
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宗内采药任务,薛家的一个孙辈去飞仙谷侥幸采到一株参草,她当时买后服下,之后身体也没变特别好也没变特别差,就一直保持着那个状态,一直到进炎洲沙漠。
如果非要说个可疑的时间,那就该是那参草的问题。
可惜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当时她真是无知无觉,现在就算反推也无法确定被俯身是在什么时候。
“这应该是涅槃魔种。”这时餐桌上有人道,“此物百年一涅槃,每次重生都会更强大一分。涅槃三次后,魔种就会诞生灵识,吞噬被寄生者的神识取而代之。”
说话的人正是那陌生少年。
其他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东西,而林南音也有些意外他会知道这个。不过一想玉京宗那么大一门派,里面所涉及的知识比外人多也能理解。
“那若是在此之前就和魔种定下灵魂协议,以后还会不会被魔种吞噬神识?”冯长乐询问道。
“难说,一般不会,有不少修士就曾炼化魔种重塑肉身,他们没死的至今都没事。至于凡人反过来操控魔种我还没听说过,若真能做到的话,随着魔种涅槃次数增加,那个人或许会做到肉身无敌的程度。”
冯长乐没想到这事还有这样的转折,不过经历悠久岁月的她很容易掩藏自己的情绪,闻言她叹了口气道:“或许冯前辈现在去世对她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她一叹气,几个晚辈突然悲从中来。
原本好好的一顿饭谁也没了吃的心思,只有林南音一个人还在那里细嚼慢咽。
大概能看出小金子和东方前辈有话要说,北渡率先离席,把空间留给了他门。
他一走,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桌,最后桌上只留林南音他们两个。
院子里的风将餐桌上方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林南音有些吃够了,她伸手摘了串头顶晃动的紫葡萄,然后一边擦一边对边上的少年道:“你好像有话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