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情绪的林南音重新出发。
她还是会觉得孤独,会觉得照在身上的月光有时候凉的让人恼恨,每当有这种情绪升起的时候她就会想当初晏溪离开时的背影。
她觉得,晏溪应该还会再来。
她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或许到时候不止是他一个来,晚池饭团他们说不定也会一起出现。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来,是下个月,还是明年。
不管是哪一天,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这样的思绪总能很好抚平她的情绪。
在最初戒断一般的难熬时光度过后,林南音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平和。
她像是习惯了一般,周遭的孤独开始攻击不到她,她也很少去想外界的事,就连她的故友们她想的次数也慢慢少了起来。
以前她看到天上有鸟飞过时,还会想这鸟会飞向哪里,最后会不会落在老榕树的枝头。后来再看飞鸟路过,脑子里却是什么念头都没了,一切都平淡至极,她连幻想都生不出。
时间不动声色地一路向前,林南音练剑的时间变多了,因为她迷上了叶雕。
用风里的剑尖在或新鲜或枯萎的叶子上雕画刻像,她将记忆复刻于叶片上,叶片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会随四季变迁,最终落去地上化为尘埃。她无需担心留下痕迹让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的剑法本来就好,雕刻这些完全没压力。后来她精益求精,选择往更细致的地方走,恨不得将清明上河图都塞进一片叶子里。这大大增加了难度,却无形中让她快速增加了她对剑法精细度的掌控。
这是她练习叶雕很多年之后才发现的事,那时她的剑法已经由原先的按部就班修炼清灵剑诀脱胎走向另外一条属于她自己的道。
心不再空洞,日子过的便也不算难熬,虽然这更多的是习惯是妥协,但将就着过吧,这世上的事总是不如意居多。她其实已经很得老天厚爱。
不知过了多少年,林南音果然再次见到了晏溪。
在一个同样明媚的春天里,他再次来到了梁都城外。仍旧只他一人。
其实在他来之前,陆陆续续的有三五个修士也在梁都周围出现过,不过林南音早已失去了见到活人的兴趣。
晏溪不一样。
因为他是专门为她而来。
这次晏溪还是待了三天就走了。
不过这次他离开后,林南音开始在墙上记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年是十个一年,一百年不过是十个十年。
每一年的春天林南音都会留意城外的动静,直到第十个十年结束,新一年的春天到来,她又看到了晏溪。
这次他换了一身灵袍,以前他惯爱青色,现在却换了一身玄黑。他从山林中走来时,周围草木自动分出一条野道,晨露不沾他半点衣襟,唯有一枝新开的野桃自他从树下路过时,花瓣落去了他的肩头,接着被林风一拂,飘飘荡荡擦着他的衣摆落在了地上。
城内林南音望着他喝了口酒。
今年的晏溪三千两百岁,他没死,也没进城,她是不是可以默认他已经成功化神?
化神好啊,化神修士基础寿元四千年,每增加一层修为便得两百年的寿元,寿元上限是六千年。
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
念此,林南音在城中遥敬了他一口酒,以作贺喜。
三日后,晏溪离去。
此后,晏溪基本每百年来上一回,次次不落。时间大多为春天,只有一年推迟到了夏天出现,那年他身上带伤。
他好像将百年一碰头的地点换到了这里,他也没和别人一起来过,每次都是自己孤零零的来,又一个人走。
至此林南音才发现,晏溪好像和她的其他朋友都不熟稔。难道说,在他心里她是那个唯一的朋友?不然百年必定来一祭,可真不嫌麻烦。
在晏溪第八次来的次年,禁字符失效了。
这枚五阶符篆若换其他的地方必然还能再继续坚持,可这里是没有灵气的荒地。符篆运转再节省灵力也还是需要灵力支撑,它会失效也不算奇怪。
只是就算禁字符失效,梁都也没人再来。
修士不想找死,而凡人嘛……这里早就成了深山老林,也没人闲的没事非要往这钻。
林南音是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见到凡人的,毕竟凡人要来一趟也不容易。
可这世间从来不缺乏有冒险精神的人。
在禁字符失效的第七十七年,同时也是林南音被困此地的第一千一百年,梁都城内竟然来了人。
那是六个凡人。
他们年纪全都不大,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个个手持武器,面容既好奇又激动,眼里全是初入此地的新奇。
“就是这里吗?”一少年边用剑开道边拍脸上的蚊子道。
“看图是没错的,这里应该就是那二十六朝古都遗址。传闻中这里面有皇室密藏,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好运碰到。”
“得了吧,真有宝贝还轮得到我们?我们能捡到点千年前的遗物就已经是行大运了。”
暗中听到他们说话的林南音本不想管他们,可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同人说话了。此时此刻哪怕不参与,就只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她都不禁为此感到开心。
梁都内毒蛇猛兽不少,在她看来,这几个年轻人恐怕讨不到什么好。
要让他们死在这吗?
她舍不得。
于是,六个少年人在绕过一株巨大的紫楹花树后,突然发现有个人躺在树下。
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他们一跳。
他们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见那人不知是死是活,最后还是因为不忍心,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人小心翼翼上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