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预备当最后关头再用的生机,林南音不得不现在就开始结印。因为现在若不再用,她恐怕都无法撑到以后。
晏溪传授给她的秘术她早已了然于心,右手火精剑不停,她左手在心口处一笔一划刻出了一道淡金色的符篆。
符篆乃一个‘生’字,字体一成型便被她主动打入心脏,下一刻,她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正不受控制的朝着始树流去,与此同时始树也像是察觉到她在做最后一搏,树身金光大作,恢复了一开始的凶狠,竟然主动对周遭能触碰到的煞气出击。
始树旁边的煞气本来还在围攻林南音,被始树这么一搅,纷纷四散逃逸,这反而无形中减轻了林南音一丝压力,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林南音知道,她的这份轻松最多只能持续到她的生机耗尽。
没有了生机,她也活不了,哪怕她寿元无尽。
她也要死了吗?
过去几千年来一直避免此事的发生,等真的即将到来时,她反而觉得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她最在乎的也都已经消失了,那么和他们一起共葬在这好像也不错。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报仇。
就算死,她也要拉着魔脉陪葬。
抱着这个念头,哪怕接下来她的肉身被煞气消融大半,她也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让始树继续。
因为生机的流逝,林南音感觉手里的火精剑越来越沉,她的剑法也用的越来越吃力。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她远去,什么煞气、什么始树都在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她的神魂像要离体飘走,远离这场令人不太愉快的纷争。
神魂离体了她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是否她睁开眼就能见到父母?
可为什么父母的面容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脑海里反而浮现的更多是在道宫时和故友们的初见。
一身红衣的云闲、一身脏污缩在角落的晚池,还有带着巨型妖兽回来分给大家的晏溪。那时的他们那么年轻,风一吹扬起的全是朝气,看着就知道未来前途无限,怎么现在说没就没。
不,她还不能死。
魔脉不灭,她不能死。
完全靠意志将已经快要合上的眼睛睁开,就在这时她好像又听到了金铃声。
那金铃铃音急促,忽长忽短,像从远处传来,又像在她头顶晃开。
用力咬下舌尖,林南音感觉这铃声和之前很不一样。之前的铃音那么再悦耳都会让她神魂刺痛,可现在这铃音不太有攻击性,反而有些像是在提醒谁它所处的位置。
是第一佳人在给她提示吗?
晏溪和第一佳人关系不错,这些事情都不是晏溪一个人能承受的。指不定这些事就是他们共同商量出的结果。
不管结果是否和她猜测的那样,林南音再次将舌头咬得血肉模糊,强行提及精神一把抓住火精剑耗尽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朝着铃音传来的地方用力一挥。
一直未有过声响的火精剑在此刻突然发出一道锐鸣,像是为她这个主人做最后的践行。剑气贯空,剑影留痕,所过之处,万物避让,包括魔脉的神识!
“轰”的一声,火精剑狠狠砸在一道无形灵膜上,灵膜不堪重负,只这一击竟生出道道裂痕。也在此时,外面的铃音应该也听到了这里动静,在火精剑砸裂灵膜的下一瞬,从外面同样砸来一道金铃残影,原本就开裂了的灵膜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炸开。
剎那间,天光大亮,林南音眼睛只来得及瞥见被从中断开的山脉,就被到处流窜的煞气给勾走了心神,“不能让它们跑了。”
煞气就是魔脉之源,一旦让它们跑掉难保这魔物不会卷土重来。
显然第一佳人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些煞气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阵法光幕给阻挡了去路。
不过煞气连始树和心火都能吞噬,这些阵法困住它们恐怕也只是暂时。林南音逼急了,再次强行结下符印秘术就要将打入心脏,却被还在同魔脉缠斗的第一佳人制止。
第一佳人只轻巧将她一掀,接着她便被送到了一个人的身边。
“你不能死。”是幻眠。
此时的幻眠异常狼狈,她肉身伤痕不多,可人却十分苍老。林南音下意识看了眼她别在腰间的玉笛,那笛子已经断了,只剩半截。
“至少在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之前,还轮不到你去送死。”又有人来到了林南音的身边。
是千变幻和冒老他们。
他们坐在林南音身边,同她刚才那样伸手在心口前结‘生’字印。
最先将符印打入林南音心脏的是幻眠,她的生机同她的灵根一样透露着春天的勃发生机,原本只剩小腿高的始树得了她这灌溉,又开始焕发些许生机。
只一个幻眠还不够。
接下来是千变幻、冒老,以及后面剩下的所有大修。
随着浇灌的生机越来越多,始树树影摇曳对着周遭的煞气一阵乱吞。它终于不用小心翼翼保护自身,因为它也知道,今天过后,它将失去它的特殊性,回到最初的起点成为芸芸众生里一株平平无奇的树。
终于,始树不负众望在阵法也被吞噬消融之前成功将最后一缕魔煞之气消解。
为防止还有遗漏,林南音缓缓始树将周围空间一寸一寸给翻了个透彻,在掘地三尺都没再找到半丝魔煞之气后,她这才心神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她早已力竭,肉身更是因为生机的流逝脆弱的一碰就能死。
本想将这好消息告知给身侧的前辈们,可她侧过脸看到的却只有一道又一道因为生机耗尽而消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