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走出来的张一谋,露出满脸失望、苦闷,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李卫东快步迎上去,轻声安慰:“张大哥,不要气馁,我觉得吧,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等我一会儿考完试,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嗯,好吧。”
张一谋本来打算直接离开,但看到李卫东诚恳的样子,再加上自己确实不甘心,便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北电拒之门外了。
可张一谋就是不甘心,考上北电摄影系是他的梦想,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所以,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他焦急地等待着,希望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兄弟赶紧出来,给自己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哪怕李卫东一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样子,他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充满期待地在树荫下等待起来。
别过了张一谋,李卫东快步来到小礼堂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待确认没问题后,他这才轻轻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规矩,敲门还必须得敲三下。可不管是谁规定的,规矩不能破。
敲门声还未落,就听小礼堂内有人爽朗地喊道:“请进!”
得到允许后,李卫东瞬间堆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随后推开门,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小礼堂内走去。
在小礼堂表演台的下方,总共坐着四男一女,他们神情严肃地坐在桌子后面,显示出对这次招考工作的重视。
没办法不重视,这可是北电十一年来,首次自主招生。
全校教职工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大家都希望挑出最优秀的人才,好为祖国的文艺事业添砖加瓦。
“诸位老师好!”
来到礼堂中央站定后,李卫东对着老师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坐在台下的五位老师,看到如此懂礼貌的少年,初始印象立马拉满。
“小伙子,别愣着了。”
负责此次北电导演系招生工作的主考官、司徒(兆敦)教授,率先笑道:“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这人可不一般,不仅是未来北电导演系的班主任,未来纪录片教父,而且就连家庭履历也牛的一批。
前几年,他甚至被判了死刑,要不是因为时代转变,这人就没了。
“诸位老师好,我叫李卫东,今年19岁,老家燕京人,现在在乾县铁匠岭生产队插队……”
听着李卫东侃侃而谈,几位老师相互对视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嘉许。
司徒教授低下头,在纸上写道:吐字清晰、声音洪亮、不怯场……
完后,他左右看了一下,见其他老师不说话,便笑道:“小李同学,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好的,老师。”
李卫东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深吸口气,便开始用低沉的声音朗诵: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
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
……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
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
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
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
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首高尔基的《海燕》,在李卫东时而低沉,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慷慨的朗诵下,在小礼堂里回荡盘旋。
而坐在舞台下面的老师,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渐露欣赏,当李卫东朗诵到最后小节时,甚至屏住了呼吸,凝神聆听。
李卫东朗诵完毕后,几位老师窃窃私语地聊了几句,接着,便由赵丰玺老师率先开口点评:
“小李同学,你朗诵的这首《海燕》,是所有来参加初试的学生中,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位。
不过,你要考的是导演系,光朗诵的好,那可不行,必须要对这首诗有充分的了解,这样才能符合我们的招考要求。”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等李卫东点头表示理解后,这才继续说:“接下来,请你谈谈,这首诗歌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好的,老师。”
李卫东充满自信地点点头,接着便开口道:“《海燕》,又名《海燕之歌》,创作于1901年……”
“停!”
听到李卫东要背诵简介,司徒教授顿时皱起了眉头,直接叫停。
然后他抬抬手,毫不留情地打断:“李同学,时间有限,简介就不要背诵了,这些东西我们都知道。”
“刚才你在朗诵的时候,分别用了舒缓、低沉、高昂、低抑、蔑视、嘲弄等几种不同的声调来朗诵这首诗歌,对不对?”
“老师,您说的没错。”
李卫东连忙点头称赞,下意识拍起了马屁:“咱们北电老师的艺术造诣就是高啊,我……”
“停!”
听到一大波马屁声即将袭来,司徒教授的眉头顿时皱得更厉害了。
他直言不讳地开口批评:“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如此油嘴滑舌。”
训罢,他又狠狠瞪了一眼李卫东,有意刁难道:“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我说的那些声调来朗诵这首《海燕》呢?
或者说,你想用这些声调表达什么?”
嚯~
随着这个问题抛出来,在座的其他几位老师,瞬间对李卫东产生了一丝同情。
在他们看来,像李卫东这样的年轻人,生活阅历太少了,能把这首《海燕》完美地朗诵出来,就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的同龄人。
而司徒教授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别说眼前的李卫东了,就是很多比他大很多岁的考生,也不一定能答上来。
看来眼前的年轻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非但没能讨到司徒教授的欢心,而且还遭到了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