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号下午四点多。
李卫东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和张一谋一起跟随着拥挤的出站人群,一起往前门火车站外面走去。
刚刚回到燕京,李卫东顾不上感慨太多,便与张一谋往车站附近的住宿介绍处的地方登记。
由于身份证还没有发行,大家出门都得拿单位的介绍信,先登记,然后才能找指定的地方住宿。
燕京毕竟是天子脚下,所以各种规矩、规定相当严苛。
外来人员入京,如果不按照规定登记,一旦遇到了热心的朝阳群众,或者小脚侦缉队,那可就热闹了。
二人登记完了之后,李卫东又把张一谋送到了纺织部招待所,等看着他住下来后,这才背着包走出西章胡同,坐上公交车赶往东棉花胡同。
公交车在路上咣当了二十多分钟,南锣鼓巷公交站就到了。
李卫东从车上挤下来,然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不断在胡同里面穿行。
此时,入眼就是拥挤的胡同,杂乱无序的电线,孩子们放学的嬉戏打闹,下班工人蓝色大军穿街入巷。
再加上,孩子哭、大人闹、鸽子咕咕叫,以及自行车铃铛声。
这些杂乱无序的景象,以及纷沓而来的喧闹声,被后世有些人称之为燕京市井胡同里的烟火气。
他们心驰神往,特别羡慕这种生活环境,可是在李卫东看来,那些人纯属吃饱了撑的。
这种居住环境,只有住过的才知道,那是多么无奈的生活。
四点下火车,又把老张送到了西章胡同,所以李卫东赶回东棉花胡同时,已经是傍晚5点半了。
当路过中戏门口时,李卫东出于好奇,还特意朝里面扫了一眼,看到校园里静悄悄的,这才转身往15号院走去。
步行了没几步,当来到一处精美拱门砖雕下,李卫东就看到有几个孩子在玩游戏,嘴里还哼唱着歌谣。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首歌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儿童之间传播开了,其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看着眼前玩耍的儿童,李卫东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直接呼喊道。
“李卫斌、李雪琴!”
“三哥?”x2
被喊到名字的两小只闻声看来,当看到李卫东后,立马嗷嗷叫着向他冲了过来。
其他小朋友则面露畏惧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向往,感情极度复杂。
毕竟,李卫东的大名在南锣鼓巷这一片,几乎可令小儿止啼。
听说他打人老狠了,就跟个疯子似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动手?
啧啧,李卫东虽然离家多年,可胡同里依然流传着他的传说!
“你俩放了学不回家,在这干嘛呢?”在两小只头上分别揉了揉,李卫东满脸宠溺的问道。
“我们玩一会儿再回去,咱妈还没做好饭呢……”
“嘭!”
李卫东闻言,抬手就赏了李卫斌一个脑瓜崩,然后笑骂道:“都多大了,整天就知道瞎玩儿?”
“三哥,好疼啊!”
李卫斌揉了揉脑袋,委屈巴巴的不满道:“李雪琴也玩儿了,干嘛就打我一个啊?”
“你是当哥哥的,整天就知道带着妹妹玩,不揍你揍谁?”
“切~”
小丫头傲娇又得意的翻了个白眼,觉得四哥真是活该挨揍,竟然还想拉自己下水。
随后,她双手挂在李卫东胳膊上,既好奇、又欣喜的讨好道。
“三哥,你怎么回来了?这一路累不累啊”
“想你了呗!”
李卫东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轻笑:“你想不想三哥呀?”
“想啊!”
李雪琴快速点着脑袋,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
“那不就得了,你想三哥,三哥也想你,所以我就回来了。”
“可是,你不是在插队吗?”
李雪琴好奇的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懵懵的,搞不清状况。
“插队怎么了,我又不是去蹲笆篱子,还不兴回趟家啊?”
李卫东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原本挺顺溜的头发,瞬间成了鸡窝状,这下可没眼看了。
“李卫斌说你回不来,还不让我给你写信。”既然你不厚道,那就别怪告黑状了。
小丫头告完状,还挑衅般的冲李卫斌吐了吐舌头。
李卫斌也不示弱,抬起胳膊挥了挥,回敬一个警告的眼神。
嗬,这两小只的关系,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格外团结。
谁要是欺负了他们中的某一个,另一个必然同仇敌忾,枪口一致对外。
可大多的时候,他俩又经常针对对方,互坑更是常有的事儿。
“我没有!”
感受到李卫东的眼神不对,李卫斌面如土色,赶紧解释清楚:“三哥,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听二哥说的,你少听李雪琴胡说八道。”
“谅你也不敢!”
李卫东笑了笑。
可他心里却叹了口气,觉得家里状况有些复杂,必须得拿出点精力来好好应对。
兄妹三人又说了几句,等问明白了家里的情况后,李卫东这才带着他俩往家走。
不多时。
兄妹三人就来到15院门前。
这是个两进院的宅子,朱红色广亮大门油漆早已斑驳,一对圆形门墩也是灰扑扑的模样,这些都在彰显着院子的久远年代气息。
踏上高台阶,走过两扇板门,便来到了院子里。
大门东侧有倒座房三间,西侧倒座房六间。与东倒座房相对的位置有北房二间,中间是院门道。
一进院内有一殿一卷式垂花门一座,造型为砖雕拱券门形式。
劵门顶部有朝天栏板柱子,栏板上雕有岁寒三友松竹梅,门楣连珠纹饰。
拱券雕刻有花卉及万不断图案,拱券立柱两端雕刻有须弥座,立柱中间配以砖雕花篮装饰,前出踏跺一级,后出踏跺三级。
垂花门后面,便是二进院。
二进院有正房三间,正房两侧耳房各二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鞍子脊,前出廊子。
就这样的规制,搁在清朝那种等级森严的社会里,最起码也得二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住在这里。
也的确如此,这间院子的主人确实也大有来头,他就是清末最后一任广州将军——凤山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