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重重地一巴掌，直接把周卫民扇懵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亲妈张翠香会动手打自己。
而且还是为了李满福。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张翠香，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随着这一巴掌传出来，客厅里的两小只也好，卧室内的李满福和李卫东也罢，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此刻的李满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很丧的状态，整个人更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苦笑着摇摇头：“老三，看来我真错了，而且错的还很离谱。”
李卫东略带同情的看着他：“或许是吧？”
随后，他又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了李满福手里。
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让李满福心里越发难受。
他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子，觉得自己傻得天真，傻得可爱，实乃天底下最傻的大傻帽。
是啊！
放着亲儿子不疼，疼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子，不是傻子，又能是什么呢？
李卫东劝道：“想开些，现在提早发现，总比以后发现强吧？”
“嗯！”
李满福点点头：“我知道了。”
接着，他又点燃了一支烟，闷头抽了起来。
香烟苦，心里更苦。
李满福破防了，心都在滴血。
看到这一幕，李卫东不禁失望的摇摇头，觉得这老李还是不行啊，一点都不给力。
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说啥也要把人赶出去，顺便把这些年的抚养费，一笔一笔算清楚。
………
转天，早上。
李卫东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李卫斌，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拿上草纸，一溜烟往厕所跑去。
住胡同有一点不好，早上去厕所需要算好时间。
李卫东小跑着往公厕赶，远远看去，男厕外面已经有七八个和他年纪一般大小的青年在排队。
上年纪的一般早上起床比较早，这个点来上厕所的人，几乎都是爱睡懒觉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夹着裤裆，有的跺着脚，有的脚边放着尿盆，不过丝毫不影响他们抽烟闲聊扯淡。
李卫东看到这个场景，便知道来晚了，他很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开始慢悠悠的往前面走。
由于好几年没见，再加上闲极无聊，大家自然要跟李卫东聊上几句，关心一下他过得怎么样。
当听到他还要回农村，大家嘴上说着替他惋惜的话，可眉梢处的优越感，根本无从掩饰。
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啧啧……人性这玩意儿可真复杂！
上完了厕所，李卫东没在这里多待，便回家洗漱吃早饭。
李家，一家人正坐在餐桌四周，可餐桌上的气氛却格外凝重。
经过一夜的冷静，再加上媳妇不停地嘀咕和埋怨，此刻的周卫民后悔万分。
可木已成舟，当昨晚他把压抑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尤其是看到李满福阴沉着脸，哪怕他一贯没多少脑子，也知道从今以后他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想着是不是给李满福道个歉，把事情圆过去时。
李满福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并且一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暴击。
“卫民、玉梅，你俩吃了这顿饭，抓紧时间找地方搬出去吧，我家地方太小了，住不下你们这两座大佛。”
“爸~”
“别，我不是你爸，你以后别这么喊了，我可担不起。”李满福面色不怒不喜，直接摆手制止了周卫民。
“老李，你……”张翠香想要开口，缓和一下关系。
可实在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昨晚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她也只能满是祈求地看着李满福。
老李头心中一叹，最终还是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摆了摆手说：“翠香，卫民以后还可以在人艺上班，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好，我搬，我马上搬！”
见事已至此，周卫民也没有再去哀求，直接咬着牙答应下来。
他这一答应，事情再也没了腾挪的余地，哪怕张翠香则不好在说什么。
很快，早饭就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而李家人吃过饭后，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作为家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李卫东自然不会傻呵呵地留在家里碍眼，他直接走出院里，准备坐公交车去义利食品厂见见大哥。
在路口等了一会儿，一辆嘎嘎直响的公交车就停在路边，李卫东看了一眼，便挤了上去。
由于没有月票，他只能花了五分钱买了张票。
车里挤得满坑满谷，至于说一人一座，想都不要想，京城这么多人，拢共不到2000辆公交车，想想就知道座位有多紧张。
这个年代的公交很老、很少，但是在百姓的心中却很现代，只要是能烧汽油、柴油满大街跑的，都是很先进、很现代的东西。
有人甚至觉得汽车尾气很好闻，恨不得抻着脖子美美大吸几口。
挤公交车，绝大是时下最好的“体检”方式，身体稍微差一点的绝对上不去，年老体弱的、抱小孩的更是甭想。
最为邪行的事情是，公交司机都要从车上下来帮着人们往车上挤，否则车门根本关不上。
更有甚者，有时候“好心”的司机会让乘客从驾驶室爬进车厢，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照顾”了。
由于李卫东来之前，刻意错过了上班的高峰期，他坐的这班车还好，不算特别拥挤。
不过，这时候的车速真心不快，李卫东在车上晃悠了小半天，直到上午九点五十，他才到了广义街5号——义利食品厂门口。
这是一家具有辉煌历史的厂子，具体有多辉煌，光从厂址所在的马路都为它改名了，就能窥探一二。
据史志记载，义利厂所在的广内王子坟，就是取“义利”中的“义”字，加上附近广安门的“广”字，被改名为“广义街”的。
义利面包的出现，刷新了燕京人民的饮食格局。在此之前，燕京人民的早餐、点心不外乎是烧饼、火烧、馒头等。
当然，在六七十年代，义利是妥妥的高档食品，不是轻易就舍得买的。
一个果子面包，能卖到三毛八分外加三两粮票，价格堪比一斤带鱼。
难怪电视剧《正阳门下》里，男主人公韩春明要送喜欢的姑娘义利面包。
凡是能在这家厂里上班的人，不管是邻居眼里也好，还是亲朋好友面前也罢，都会被大家高看一眼。
刚一下车，李卫东就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传来，那是烤面包的味道。
义利食品厂就在公交站台右边，一抬头就能看到厂院墙上刷的标语。
那些能进厂子工作的人，无不挺昂首挺胸，一副以厂为荣幸福模样。
“可算特娘的到了。”李卫东嘴上念叨了一句，抬脚就往厂门口走去。
天知道这一趟公交车坐下来，李卫东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