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祁身披一件墨色大氅,上边儿的金丝兽纹被前厅那边淡淡的光照亮,静静伫立着,整个人瞧着清冷矜贵,他周身散发着凉意,那漆黑的眸子毫无情绪,只看了她一会儿,便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云姝咬咬牙,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都听见了多少?此刻怕不是在心里嘲笑她的无能罢。
片刻,小厮提了一盏灯笼过来,恭恭敬敬将她送出了门。
随着沉重的闷响,朱红色木漆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云姝看了一眼才行驶离开的马车,朱唇微抿,视线落在空荡漆黑的街道。
她撑起伞踏上积雪,捏着灯柄的手紧了紧,惊惶不安地往云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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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街道很静很静,仅能听闻车轱辘压过积雪的声音。
卫钏看了一眼前边儿的车夫,转身撩开帘子钻进了舆内。
他看着正靠坐着合眼的岑祁,犹豫了片刻:“属下有些奇怪,大人都已说得这般明白了,那姑娘竟半点没听懂,还跑去四处求人。”
本寂静得只有呼吸声的车舆被他这话给打破。
倒也不是他忽然提起,方才云姝带来的玉牌总让他觉得,在岑祁那儿,她应当与别的女子不同的。
他这话,仅仅只是在试探自家主子的态度。
主子明确了态度,他这个下属也好决定往后对于云姝的态度。
岑祁面色并无波动,薄唇微张:“愚蠢,随她吧。”
卫钏明白了他的意思,沉着脸点头。
若岑祁当真想杀云睦,那无论云姝做什么,都只是蜉蝣撼树。
在他面前,云家仅仅只是妄想着以卵击石的蝼蚁罢了,他根本不屑于分一个眼神过去,更不屑于像云姝以为的那样出手报复。
人会将蝼蚁放在眼里吗?更何况是岑祁这种人。
舆内沉默了片刻,卫钏似是想起了什么:“大人,江家二公子今日去过云府。”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同云姑娘有婚约的那个江家。”
岑祁嗯了一声,狭长的眼微微睁开,眸中满是嘲弄:“不自量力。”
第02章 第 2 章
一路到了云府后门的巷内,云姝远远的便望见府门上方悬挂着的两盏孤零零的灯笼。
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着,在这漆黑的弄巷便是唯一的光。
它们似乎在燃尽生命驱散周遭蔓延的黑暗。
云姝心静了几分,方才的惧意也似是被这微弱的光驱散开来。
她怕黑,很怕很怕。
具体缘由她已记不清了,只听母亲说,自她六岁那年从徐州回京后,天黑时,府上每几步都会有一盏亮着的灯,十年来从未断过。
母亲不愿提及,她便没有多问。
云姝思绪回转,过去伸手推开了门。
门后,林清然正坐在廊亭内,面朝着后门的方向,神情很是焦急。
“娘?您怎么出来了?”云姝一愣,忙丢下灯笼小跑着过去。
林清然瞳孔略有些浑浊,从云姝记事起,她的眼睛就不太好。
“姝儿,你怎么样?”林清然眼中含着一层水雾,“都天黑这么久了,你怎么才回来?”
“娘,姝儿没事儿。”云姝微红着眼,语气轻松道。
云姝将林清然扶着进了屋,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儿:“我明日再去找别人,总有人会愿意帮忙的。”
林清然叹了口气,对此并未多言,而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略浑浊的眸子盯着灯罩内不停跳动的火苗:“对了,方才你走后,江二公子来过。”
话音落下,屋内静了片刻,云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忍不住问:“子衍哥哥过来做什么?”
“他说,他会求他父亲想想法子帮你爹。”
云姝垂着眼,沉默着没有吭声。
其实云睦的品级并不高,兢兢业业几十年也只是个中规中矩的从五品,江家也是,便是这样门当户对,云姝才会在两年前同江家的二公子江子衍定下婚约。
他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哪怕此时江家提出要解除婚约云姝都不会意外。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江子衍不仅没有解除婚约的意思,还不惧祸临己身想要帮忙……
一时间,云姝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好半晌,她才出声:“他做不了什么的。”
□□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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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云姝都会躲避大门的守卫,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四处求人帮忙,但这似乎只是徒劳,她找遍了朝内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被拒之门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恐祸临己身。
云姝本都快要放弃了,可这日路过茶楼时,她瞧见了茶楼二层窗边坐着的一个人。
一个她曾在宫宴见过的极其尊贵的男人。
当即,她便抬脚进了茶楼。
店小二见进来的是个姑娘,神色一顿,但还是上前弯着腰道:“姑娘是来吃茶?”
云姝看了他一眼:“我有约了,来找人,你不必招待我。”
“那姑娘里边儿请。”店小二笑了笑,侧身让开了路。
云姝上二楼走到了一间紧闭着的厢房门前,抬手扣门:“云睦之女云姝求见恒王殿下。”
厢房内,赵熠呈不紧不慢地将瓷杯搁到了桌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果然来了。
“进。”
得到应允后,云姝轻轻推开门。
此时的厢房内,赵熠呈依然同方才一般坐在窗边,一旁只有一个沉着脸的侍从。
云姝小心地关上门,这才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屈膝恳求:“望殿下可以帮帮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