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奴婢今日听闻……”说着,朝颜顿了顿,似是在迟疑着什么。
云姝抬眼瞧她:“怎么?说不得?”
“听闻主君近段时日并非在宫中留宿,而是在忙着处理水患,还去了一趟清河县和柳河县。”
话音落下,云姝眼睫轻颤,本了无波澜的眼中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也就是说,他是因着当真有公务在身才未回府,并非是因为明阳公主而留在宫中。
这是好事儿。
云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就这事儿有甚可犹豫的?”
“还有。”朝颜叹了口气,“主君奉圣命,将那两县县令上下百口人都杀了,当着一众县民的面,当时县民哭喊着为县令一家求情,主君也无动于衷。”
“今日一早此事便在京都传开了,大家伙儿都说主君是……奸佞,蛊惑圣心陷害忠良。”
闻言,云姝面上的神色僵了几分:“不可胡说。”
朝颜垂下脑袋,噤了声。
他昨夜回府时确是风尘仆仆,传唤她去主院时已然收拾妥当,她并未察觉出什么。
此时知晓此事,想想倒有些后背发凉。
昨夜碰她的那双手,刚斩杀过上百条人命吗?
一时间,她脸色有些发白。
今日岑祁亦是阴晴不定,一只手曾在她脖颈处停留,他当时在想什么?
在想,要如何拧断她的脖子吗?
思及此处,云姝只觉后背发凉,抿了一口热茶,这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现下跟在岑祁身边,竟也会有种命不久矣的无力感。
作为圣上的宠臣,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了她,没有任何负担,亦不用负任何责任。
哪怕此婚事是圣上钦定,最多也就罚俸,于他并无影响。
随时随地,她都有可能溺死在这深宅大院,死得悄无声息。
“夫人,您怎么了?”见云姝脸色不好,朝颜眉心蹙起。
云姝回过神来,摇摇头:“无事,今日早些歇息,明日随主君回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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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姝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本还忧心岑祁会将此事忘了,没成想她还未收拾妥当,那边儿便已派了人来催促。
当她赶到岑府大门时,门前已然停着那辆熟悉的马车,车头挂着的穗子随风轻轻晃动着。
好似她带着玉牌赶来那日,马车也是这样静静停着。
当时她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中的女眷,无足轻重,如今却已成了岑府的女主人,大安尊贵的首辅夫人。
思绪至此,她莫名有些感慨。
“夫人。”
一道声音拉回了云姝的思绪。
卫钏拱拱手,“主君在舆内等您许久了。”
“好。”云姝颔首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便见岑祁端坐在舆内合着眼,
她抿了下唇,放轻动作在他侧边坐下:“夫君久等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未开口说什么。
车轱辘的声音响起,马车慢慢往云府的方向驶去。
第20章 第 20 章
许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当马车在云府门前停下时,云府众人便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车头鹅黄色的穗子晃了晃,在阳光的照映下泛出金色的光。
岑祁率先下了马车。
云姝在舆内听着外边儿云睦恭恭敬敬的问候声,心底火气逐渐上来了。
她起身掀开帘子,便见眼前出现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男人掌心朝上,微微抬眼,一双眸子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姝慢些。”
云姝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便因着岑祁的配合而心生欢喜。
她笑了笑,唇下现出好看的梨涡,搭上了他的手:“多谢夫君。”
瞧着眼前情谊正浓的一幕,云府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毕竟大婚那日的情形早已传遍了京都,而后云姝并不受宠的消息也是大街小巷皆知,这会儿这一幕,自是令人意外。
“姝儿?”林清然身上披着一件斗篷,往马车这边走了几步。
云姝刚踩稳便连忙迎上去扶住了她:“娘,您身子如何?”
这边正欲上前的云睦脚步顿住,神色尴尬地看着云姝,又立马扬起笑脸转头看向岑祁:“大人里边儿请罢。”
岑祁并未有所动作,一双眼斜着瞧云睦:“听闻云大人这么多年都与云夫人恩爱有加。”
“啊……是是是。”云睦扯着嘴角笑笑,神色有些僵硬。
“嗯,如此甚好。”岑祁淡淡回了一句。
很快,云睦恭恭敬敬请着岑祁入了府,云姝挽着林清然跟在后边儿。
众人来到前厅,云睦便吩咐人上茶,将主位让给了岑祁。
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是他女婿,此时未摸清他的态度,自是不敢怠慢。
岑祁入座后,目光瞥向一旁局促站着的年轻公子:“这位是?”
见此,云睦忙上前:“这是姝儿的长兄,云璟。”
“是吗?可我听闻你们云家只有阿姝一个独女。”
云睦面色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云璟拱拱手:“见过大人,云璟是庶出,从前随母姓徐,前些时日才认祖归宗入了族谱,上不得台面,大人不清楚也合乎情理。”
“原来是,庶长子。”岑祁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个‘庶’字咬得很重。
云璟扯着嘴角笑笑,低眉顺眼的并未说什么。
一时间,周遭的气氛很是古怪。
云姝安抚好林清然,便抬眼看向云璟,眼中带着探究。
此人目前尚不知品性如何,只希望不算太难缠,能让林清然过过舒心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