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于鹤翻遍王姓京官名册,将目标定在国子监司业王束、太史局丞的王平研,以及御史王司青三人身上。
前二者祖籍均在林州境内的城镇上,后者则曾任职林州知府,在林州待过六年。
几人官职都不算低,能走到今日地位,明面上自是查不到什么罪过的,何至于让一个姑娘千里追来?
明于鹤没能将事情彻底弄清楚,不过他也不急,一是去往林州暗中调查的侍卫尚未归来,二是等到比试那日,骆心词会暴露更多。
如此,到了江黎阳与范柠约定的那日。
这将是骆心词首次与明于鹤一同外出,也意味着她要真正以明念笙的身份出现在京中众人面前,其中有权贵,有家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曾经去过林州,而又恰好见过她的人。
这事会为她的暴露增添许多风险,也为将来明念笙的自由设置了屏障。
骆心词有些紧张,连星安慰她:“没事的,林州与京城相隔这么远,不会那么巧的。而且你与‘小姐’都是闺中女儿,寻常人见不得,没什么人能认出的。”
骆心词也抚着心口自我安慰:“是,就算见过,他们也只会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两人跟着侍女去前院,心虚的情绪在经过连廊远远看见武陵侯时,瞬间转化成了紧张。
入京前,明念笙千叮咛万嘱咐让骆心词一定要远离武陵侯,骆心词本就惧怕他,再有书房那个意外……
她可没忘记,她在明于鹤的迫使下做了承诺,三个月后要动手杀了面前这个武陵侯呢!
“三个月之内解决所有事情,让念笙假传消息,就说老夫人病危,先回了林州再说。”
骆心词默默下着决心,明面上恭敬地与武陵侯请安。
武陵侯原本在廊下与侍卫说着什么,看见骆心词后就停了下来,不耐道:“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后院?”
骆心词低着头,还在酝酿言辞,侍卫道:“是小侯爷让小姐过来的。”
武陵侯似乎顿了顿,哼了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这个意外很短暂,骆心词没放在心上,在廊下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明于鹤出现了。
先有侍卫与他低语了什么,他再笑吟吟走过来,寒暄两句,带着骆心词往外走着,边问:“念笙看过那些画卷了?可有中意的?”
骆心词猜到他要这么问了,早已做好准备,从容不迫道:“看了,京中公子个个英俊潇洒,都是不可多得的英才……”
明于鹤笑了一声。
骆心词假装没听见,抛下女儿家的矜持,故作大方道:“不过要说合小妹心意的,唯有王凌浩、杨琦坛与王寄秋这三位公子。”
其实那些画卷她只细看了王姓的几个,其余的最多扫了眼姓名好提醒自己不能得罪。
唯一的一个杨琦坛是她为了混淆视听特意加进去的。
可惜明于鹤看穿了她的目的,直接忽略了杨琦坛。
王凌浩是王束长子,王寄秋的父亲是王司青,同样有儿子的王平研却被骆心词排除在外……
“巧了,为兄让人去确定过,这三人今日都会到场,念笙可以当面瞧一瞧了。”
“多谢兄长。”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友善对笑。
城南校场原是前朝一武将用来演练将士的,被一纨绔王爷占为已有,本想用来建造宅邸,还没动工就灭国了。
风雨飘摇几十载,时至今日,已彻底沦为权贵玩乐的地方。
明于鹤带着骆心词抵达时,校场已沸沸扬扬。
众人看见武陵侯府的车撵似乎都很惊讶,纷纷避让,他们的视野开阔了,也更加显眼,没等马车停下,随着一声嘹亮的“表哥”,江黎阳蹿到了马车旁。
“表哥你真来了!姑母呢?姑母来了没有?”
侍卫掀帘,明于鹤露了面,道:“来看你欺负小姑娘吗?”
江黎阳脸一红,恼道:“什么叫欺负小姑娘?她比我大上两个月呢!再说是她先挑衅我的,她自己都没把她当姑娘看!”
江黎阳与范柠都是十五岁出头的年纪,对明于鹤来说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他没与江黎阳争执,撩袍下了马车,随着江黎阳过来迎他的公子们连忙拱手行礼。
明于鹤微微颔首,目光轻转,落在江黎阳身后的王寄秋身上。
王寄秋是江黎阳的伴读,一群张扬冲动的权贵子弟聚集在一起,平日里没少惹事,乍然被明小侯爷盯着,王寄秋先慌了神,躲闪着不敢抬头。
她竟选了这么个毛头小子……
明于鹤这么想着,忽地眉心一压,继而舒展开。
他想通了,是年岁。
骆心词选中的两个王姓子弟都未满十七,太史局丞的儿子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是因为他如今十九。
这么说的话,她要找的那位王大人成亲不会超过十八年。
明于鹤新得到了一个线索。
但没什么用处——据典籍司记录,那两个王姓官员是同年成婚的。
白费了番心思,他情绪不佳,当着众人的面转身,向着车厢伸手,温柔道:“念笙,为兄扶你下来。”
车厢里的骆心词与外面的江黎阳等人一起愣住。
外面的人惊叹,是因为谁也没见过明小侯爷扶韶安郡主之外的姑娘!这名叫“念笙”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里面的骆心词则是胆战心惊地贴着车壁……他发什么疯?
怔愣中,江黎阳率先反应过来,跳脚道:“表哥你带她来做什么!我不欢迎她!撵她走!”
“不可无礼。”明于鹤轻声责备,提醒道,“念笙比你年长一岁,你该唤她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