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依凉儿的。”
彼时, 依稀可闻马蹄声。
“他们来了。”夜珩他们等了两日,幽国的人也该到了。
远处的沙再度卷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闷的声音连绵响成一片,百骑而过,溅起的黄色如雪乱。为首之人一身暗红,破开了黄沙映入众人的视线,拂了一身斜阳的金色,他黑色的帷帽随风后扬,大漠上之上,有种被遗落的冷艳。
城楼之下。
城门大开,启国等人恭候多时,幽国前来恭迎的人也都下了马。
在一众玄色铠甲中,那人一袭红衣踏着满地金色,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入了众人眼。
“幽国大祭司毕寒,奉王命,前来迎启国摄政王、摄政王妃以及其他使臣入王都。”
毕寒单手放于胸前朝他们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清傲冷漠,他衣袍盘旋而上的黑色曼陀罗纹路带着的神秘诡谲又无端让人觉着眼前的人并非言语间那般好相处。
“有劳大祭司。”夜珩和众人回以一礼。
毕寒的黑纱帷帽并未取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可那半张脸的红色若隐若现,也能让人辨出他右半张脸布满了狰狞的伤。
遂启国这边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听闻大祭司闭关许久,怎么刚巧这时候出来了。”素凉见到他十分惊诧,这位很多时候连她那位父王的面子都不会给,一向最喜欢躲懒,何时还会接这种苦力。
“确实巧,不过摄政王妃不懂闭关之人的苦楚,属实无趣至极,这几日策马能活动活动筋骨,本座乐意之至。”毕寒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素凉又问:“大祭司这般奔波,不需要歇息一晚?”
“本座在沙漠据此地四十多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歇息了够了,午后才出发过来,王爷王妃既以整装待发,就不便再多耽搁时辰了。”
毕寒说话始终慢条斯理的,带着属于他的慵意和停顿,旁人学都学不好。
这次前往幽国王都,启国只带了百来人,一行人行走在大漠的官道之上。
大祭司现在有马车坐,便也不去前头骑马了,换了位将军带头,他自己阖上眸,在车里小憩。
“凉儿方才看到来人是毕寒,很意外?”夜珩没忘记方才小姑娘的神情,“你有些紧张。”
素凉盯着他,一头埋进了男人的颈窝,“王爷,臣妾见到他就会这样,好难改。”
“发生过什么事?”夜珩想到什么,随即眉梢染了些冷意,“他欺负过你?”
“他!”
素凉想到当初,只恨自己没本事为自己出气,也不知道现在打不打得过他。
“大约在臣妾十岁那年,被靖卉诬陷偷窃被关了两日没吃饭也挨了打,便一个人走到湖边。被他看见了,冷嘲热讽一番,还以为臣妾也熬寻短见,然后他说‘死是最简单的事,本座就好心泛滥一次,成全你’,然后臣妾就被他丢湖里了!臣妾水性极好,可是太饿没力气了……”
小姑娘说着,都还能回忆起那日湖水的味道,以及死亡边缘的窒息感。
“其实臣妾那日是飘过那种想法,可是就一点点。”素凉叹了口气,“被他那么一折腾,那一点点都没了。”
“后来他把我捞起来,跟臣妾说,他算出臣妾此生若是幸,抗过两次生死便能一生顺遂,若是不幸,命就止于某次的生死劫了!”素凉说着,气呼呼的,“他说他帮我扛过第一次!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
在素凉的意识里,大祭司在幽国一直是神祗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又神秘莫测,可就经过这么一次,这位神就彻底入了土。
夜珩的心口在无端之中又被这姑娘戳了个口子。
素凉并不知道夜珩在想什么,她拽着夜珩的袖口,颇为哀怨,“而且臣妾经历过的生死何止两次,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一天天胡说八道,哄骗君王臣民,说是闭关,多半是他懒得上朝。”
小姑娘每次见到他还是会怵,许是连父王都无计可施之人,她又如何对付得了。
夜珩也派人了解过这位大祭司,只是言语中却跟他家妻子诉说的全然不同。
毕寒此人,向来随心所欲,无心朝政,无心军事,更无心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他出口之言无一不准,幽国人上至君王朝臣下至布衣百姓都敬而尊之;
是他们的神。
至于其他的性情、品貌,就什么也探不到了。
夜珩也从未想过他会跟这样的人有交集,他们二人光是传闻就截然相反,他是野心赫然的权臣,而他是名利不沾的奇人。
他这几日思绪良多,最终换了心中的人选,打算从毕寒这里入手。
容府。
容立书自从回到了幽国之后,日日都在房中养伤,对于旁人的关心慰问一概不理,在启国的那段时日日日夜夜都折磨着他的神经。
尤其是听到夜珩即将赴幽国王城,他更是战战兢兢。
生怕自己吐露了那么多秘密的事情被众人知晓,包括靖宁的身份,他当时不过是想活命而已,可他也清楚,这无异于叛国,这叛国的下场……
“容哥哥,你的伤势如何了?”靖卉听到他回来的第一日,就来看他,可他的情绪似乎很不好,他的父母甚至连她也被赶了出去。
这次她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挑了容父容母都不在的时候过来,这下就不会赶她了吧?
“小卉。”容立书现在自然不会赶她走,他缓步过来拉起靖卉的手,眉眼含笑,“刀口已经不疼了,多谢你还肯来看我。”
靖卉笑着摇头,只是她一想到那日他浑身染血的模样,还是心有余悸地问道:“容哥哥,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我偷偷听母后说你们计划失败了,是因为这个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