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们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开始蔓延了,遵王命,务必取下姬将军的性命。吉奉打不过他,便由我去了。”
素凉没有接他的帕子,哽咽着反问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凭我当时的能耐,我也杀不了他。姬将军是自尽的,他知道王命不可违,而且这次巴赤专挑了他独自回都城的时候下手,姬将军早已预知自己的死期,他可以选择就?死,也可以凭借着姬家藏着的玉璧反败为胜。但他却不曾使用过玉璧,他只用一个条件跟我换了他的性命。”
“那个条件,是我?”素凉都能想象,以外?公的性子,定?不会将幽冥军用在本国不堪的内乱当中,“所以你才会来启国帮我,从始至终……”
“帮助公主,也都是姬将军的遗愿。”元化没有否认。
素凉眼角一颗水珠倔强得不肯掉落,“帮我是他的条件,那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元化看?着她,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说道:“他说我们的剑太脏了,沾的都是自己人的血,还不如他自己的剑干净,好歹都是敌人的血。他便拿起?手中的刃自刎了。”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听清了这些话,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他所说的画面。
眼里?包含的水花怎么也收不住,簌簌往下掉。
元化将手帕递到她的眼侧,想替她拭去眼泪,只是从心口子蹿出的痉挛可真疼啊。
黑色的血吐在了地?上,元化也终是站不住了,身子颤了颤。
“你怎么了?”素凉震惊地?看?着他,想扶他,却被避开了。
盯着眼泪还粘在睫毛上的小姑娘,元化转而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唇上的血渍,笑着道:“大抵是遭报应了。”
眼前人的担心之色让元化自嘲地?笑了笑,“公主,您这样的目光不该是对我这个仇人的。”
“你到底怎么了?”素凉凝着地?上的污血,徒然升出强烈的不安。
元化拂过袖口,露出四道黑色妖纹,几乎蜿蜒了整条手臂,“公主抱歉,往后怕是护不了你了。”
“你去找毒蛊的时候,中了埋伏?”
元化将袖子放下后整理了片刻,端正姿势,无甚在乎地?笑了笑,“这次是我大意?了,闵氏在四周都放了毒,若非用内力压着,我怕是都见不到公主这一面了。”
“我给你找御医——”
素凉刚想转身去找夜珩想办法,身子麻了两下,再也无法动弹,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点?了她穴道的人,眸中倏然升起?愠色。
你不要命了吗!
元化满含歉意?地?看?着她,柔和?沉稳的嗓音完全听不出男人此时所受的巨大折磨,“公主,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毒性已经扩散至五脏六腑,我每每见到公主都是风流潇洒的模样,可不能让你害怕了。”
“公主,我助你复了仇,能不能别恨我……”
最后一次想和?她做朋友的情义已尽。
元化又恢复了以往的称呼,他拱手第一次给素凉行了一次大礼,“草民?愿公主此生长乐,再无病苦。”
他不愿给幽国君主当臣,从来只愿以民?自称。
“公主,保重。”
素凉就这般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他走得自然极了,步子轻稳。
就?如同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眉目清朗,青衣青冠的模样,拂袖间在台上行走,仪态万方,唱着一次人生,两曲悲欢。
元化……
夜珩抱着伤心不已的小姑娘,蓦然很想将元化给揍一顿,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
这一夜,素凉即便知晓第二日要对付巴赤,可这晚她的情绪还是很糟糕。
她始终有些难以置信,元化那般莫测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他在她的记忆里?,除了暗夜里?的夜行衣,便是那妆扮好的正生模样,或者极少数易容后陌生的面孔,神秘无踪。
似乎他正生妆容的模样比之他的全貌更令人印象深刻。
可其?实?,她来幽国的第一日,就?从另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以为她魔怔了。
直到翌日在祭坛之上,她再次看?到了那抹红衣倾世的身影——
素凉沉默了。
启程回国之时,素凉一边说着崇拜大祭司的话,一边细细观察着夜珩的表情。
瞧了好几眼,终是没发现?端倪。
王都城楼之下。
都要上马车了,素凉瞥见不远处那扎眼的红色身影,犹豫了片刻两三步朝他走了过去。
就?这般立在他的面前,什么话也不说,若有所思地?凝着他并不真切的容貌。
夜珩捏了捏眉心,也走了过来。
眼前人的举动不禁让毕寒眉心一跳,他清润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公主?”
素凉抿了抿唇,许多话落在唇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小姑娘弯了弯眉眼,“大祭司寻着下次闭关之期,来启国走一走吧,我和?王爷招待你。”
毕寒轻咳嗽了声,显露几分无奈,“公主,本座闭关如何来启国?”
“闭关十多日,却对外?称闭关半年,大祭司这样躲懒的事又不是没做过。”素凉看?着他,目光透过那黑色的帷帽与那双桃花眼相视,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
毕寒沉默了瞬,轻扬了唇角,“公主,这事可不好宣扬,若被旁人知晓,恐伤了本座大祭司的颜面。”
遥见素凉上了马车。
毕寒才幽幽转过头,告状,“公主方才踢了本座一脚。”
夜珩毫不客气?道:“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