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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陈槐去青平村看了方夏和外婆,又回到云江镇去祭拜奶奶。
镇上的路还是没修,地砖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坑坑洼洼的。
农贸市场门口摆摊卖水果的那些人,还是熟悉的面孔。
赵婶原先开烧烤店的那个铺面,现在开着一家旋转小火锅,生意不错。
陈槐还碰到了几个以前在厂里打工时认识的朋友。
听到陈槐在准备高考的消息,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那么不爱学习、成绩那么糟糕的人,现在居然开始认真学习了,而且还想着要一路读到了本科。
他们拍拍陈槐的肩,劝他还是早点学一门能挣钱的技术来得实在,别去想那些跳起来也够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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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陈槐做了酸菜鱼,买了唯怡豆奶和果酒,一个人喝。
端午节,陈槐做了土豆烧鸡,煮了蜜枣粽和豆沙粽,一个人吃。
走出高考考场的那天下午,陈槐自己去买了一束向日葵。
他在按去年的轨迹活着。
好像,只要做了跟去年一样的菜,买了跟去年一样的花,方夏就还跟去年一样陪在他身边一样……
可惜,就算桌上摆着和去年完全一样的菜和饮料,那个坐在桌前笑嘻嘻地吃菜的女孩,也不会再回来了。
六月二十二号,高考成绩出来了,陈槐居然发挥得不错,他的分数刚好和本科线擦边。
这个成绩,走不了本科学校,但考个专科,已经足够了。
填志愿时,陈槐也去了网吧。
一切好像都和去年的流程一样,只是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网吧填写志愿的,身旁并没有方夏。
陈槐填报了本市的几所专科学校,最后也成功被其中一所学校录取。
填志愿时,陈槐只想着是本市的学校就行了,并没有留意学校的位置在哪里。
开学那天,他才发现,这刚好就是他和方夏以前来摆摊卖花的那个学校。
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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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槐没在学校住,仍旧住在他和方夏的出租屋里。
陈槐时常摩挲着他的手机发呆,这部手机是方夏送给他的,手机屏保是方夏和初三的照片。
他一直舍不得换手机。
前几个月,手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陈槐赶忙捡起来,送去维修店抢救。
维修的过程不太顺利,清洗吹干之后,换了配件,但重新组装起来,手机依然毫无反应,完全没办法开机。
老板说大概是主板坏了,店里的工具设备不齐全,修不了。
老板还劝他,说要不就别修了,反正已经是用了几年的旧手机了,坏了就坏了吧,这修手机的钱,再加一点,都快赶上再买一个新的了。
但陈槐没听那些好心的劝说,他还是固执地想把手机修好。
手机是方夏送给他的,手机里还有他拍的方夏的照片和方夏发给他的信息。
手机不能坏,手机里的数据更不能丢。
陈槐辗转把手机送到好几个店里,因为不了解行情,他还被故意坑过宰过。
好在,手机最后总算是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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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马车徐徐前行,碾下的车辙印在风中消散,不留痕迹。
夏天依旧有蝉鸣,桂花依旧在秋日盛开,只是每一年里听蝉鸣和看桂花的人都不一样。
河边钓鱼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街边的行道树一年比一年长得高。
时间不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倒是陈槐,他总觉得自己永远留在了那个盛夏。
方夏的离开,似乎带走了他的某一个部分,现在的他,不再完整。
初三在陈槐大二那年的七月份就死了。
明明它的年纪还不算太大,也没什么病,但它还是死了,是被其他的猫给咬死的。
陈槐在楼下的绿化带里找到初三的时候,它的身体早已僵硬,身上还有好几道被撕咬的伤口。
陈槐把初三埋了,一如当年他和方夏一起埋葬初三的母亲一样。
他本来以为,初三还可以陪他很久的……
这些年里,初三是陈槐唯一的陪伴和寄托,现在,也没了。
陈槐彻底变成了独自一人,出租屋里除了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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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家里没了猫的缘故,屋子里慢慢开始有了老鼠出没。
陈槐本来没心思去管那些老鼠,直到有一天,那只一直放在他枕边的兔子玩偶被老鼠咬破了……
陈槐气急了,半夜出门去买了粘鼠板和捕鼠笼回来。
他视若珍宝的兔子玩偶,平时连抚摸的动作都是轻轻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被咬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塞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陈槐想拿到街上的裁缝店去补,可又不愿意让别人碰他的兔子,只好自己跟着网上的缝补教程一针一线地修补。
他怕自己把兔子缝得不好看,在自己的衣服练了好几天,这才敢在兔子上缝针。
好在,兔子被缝好了。
穿针拉线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像一道伤口一样,永远被留在了兔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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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大三,身边的不少同学都开始实习或者找工作。
陈槐则是一心想着要专升本,这一次,他想报考的学校是溪北理工大学。
他每天都在出租屋里埋头学习,也在学校的操场旁边背书,只要一想到每多熟悉一个知识点,他就能离方夏更近一点,他就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四月,陈槐参加了本省的统招专升本考试。
六月,陈槐从本市的专科学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