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脚下一滞,踏月逐云步差点行错,刚烈霸道的皓月内息在他体内撞了个来回,他胸口剧痛差点口吐鲜血,咬牙将这口怒气咽了下去,道:“……秦掌门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贪欲和恐惧说得好不清新脱俗,今日没有拂秋剑法也会有别的绝世武学,我师父他们从未想过以拂秋剑法为祸江湖,倒是你们——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伪君子!”
白君琰听他说话不对劲,飞身踏上蒙孤的肩膀落在他身后,抬手一掌打上他的后背,从背心缓缓将一股内息渡进他的心口,并在他耳边严肃叮嘱:“阿乔,你内息不稳,立刻屏息凝神,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琰哥我没事,方才秦朔的话你也听了,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今日我便是要将这一群人都埋在这里——他们无不无辜、咳咳!我都要他们一同死在这里为白叔叔陪葬!”
江眠与段青霜不由齐齐望过来。段青霜握紧了手中青霜剑,脑海中忽然也浮现出白秋令一身白衣执剑而立的模样。
若不是一部绝世武学惹了是非,恐怕那人至今仍是武林上下独一无二的剑客——原来比野心和贪欲更加可怕的便是人人忌惮的恐惧,而这些恐惧,活生生将这人间变成了地狱。
白君琰一言不发将苏乔护在怀里,清羽剑飞出一圈剑光闪过,周围便倒下数人。他让苏乔靠着,见了他手中清羽所向披靡的剑气,众人都相继停了下来,就像知道他即将要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他本想安抚苏乔,一开口却觉心口发紧,偏过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好”,手上暗自发力,云隐内息竟然硬生生冲破苏乔体内正交战的数股内息,护住心脉的同时将人激得晕了过去。
江眠从他手中把人接过去:“苏乔这是……”
“前辈,劳烦你带阿乔入谷去找凌君谷主。”
“可这里你如何应付?”
“阿乔安全了我才能安心,前辈不用担心我,答应阿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如今我不会有事的。”
江眠虽心有顾虑,思量再三还是带着昏迷的阿乔一路退至界碑以内,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拿捏分寸的白君琰连背影都变得让人不寒而栗。
君子也可提剑让血流成河,斩断与人间温润的牵绊,回首便与仇恨同行向地狱。
白君琰与拂秋剑法,相较于白秋令与拂秋剑法,虽少些游刃有余,却是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白秋令生于繁华之时的清城,长于宁静安乐的云隐山,后与唐昀并肩,也一直是立于武林之巅——拂秋剑法因而多了一层有如谪仙临世的飘逸之感。
可白君琰逃生于清城血海,在贺玄莫为他打造的炼狱中长大成人,受了抽筋扒皮的苦痛“洗净”一身仇恨变成另一个人,再忍着蚀骨噬心之痛回到仇恨中去——他手中的拂秋剑法,那缥缈的仙气也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他若不想给让人看,旁人分毫不可窥得,但他若是无意掩饰,便足以挥剑而成一片落魄天地。
秦朔作为亲历者,很快觉察出其中不同,在白君琰的一招一式中既能捕捉到当年白秋令的影子,更多的却是看到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白君琰手持清羽剑,眉目间全是一种残忍的认真和固执——他已决意要达成苏乔之盼望,将这群人就此埋葬,眼下半分仁慈也无,凡是近身之人均一剑封喉。他衣袖衣摆都被溅上鲜血。
段青霜仍是站在一旁,并无出手的意思,像是苏乔搭的戏台,这才演到最精彩的时刻——她却无意看“好戏”,竟然是不忍破坏白君琰行云流水的出招收招,几次手腕动了,又淡淡放松下去。
元可笙从未见过世上有这样的剑法,仿佛白君琰一剑自天地而过,便能将他眼前的世界劈成两半——他担心局势由凭楼阁掌控,可也有心无力。本是出手相助秦朔,却也根本无法靠近半分,怕稍稍一伸手,清羽剑气便要将他手臂削个骨肉分离。
蒙孤已被重伤,由徐家坞众弟子搀扶着站在不远处,而秦朔也粗气不止,一手捂着心口,短刀指着白君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君琰本不想答话,反手收剑之时忽然瞥见了剑柄上的发带,想起苏乔面上喜怒哀乐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开口应道:“十二年前由各位围杀坠崖的拂秋剑主,我尊称一声叔叔。”
“白、白秋令的后人……不可能!你使的根本不是拂秋剑法!”秦朔剧烈咳嗽起来,情绪激动濒临爆发顶点,往前踉跄一步道:“……我早便说拂秋剑法必定为祸江湖,如今恨只恨当初没能乘势追击将整个凭楼阁夷为平地,竟然让你今日有机会练成这邪攻!”
“秦掌门好大的口气,”段青霜大笑上前,先后打量过面前三人,讥诮又道:“十几年前你们做不到,如今便更是荒唐了,明抢不行,便诬赖别人是邪魔外道。”
见段青霜如此说,元可笙终于也找到机会上前,他走到秦朔身侧抬手相搀扶,回应段青霜道:“诬赖?哼!分明你们多行不义,苍天有眼,过去种种与今日所有,是时候向你们讨回来了!”
此时白君琰看向他——看他那张“俊俏无比”的脸,听他嘴里蹦出的这句废话,手中清羽剑又开始嗡鸣。若是阿乔在,这样的话听去不知又要如何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见白君琰不答话,元可笙气焰更甚,自觉理直气壮,同时竟也不忘讨好秦朔,连声道:“秦叔叔,你今日受了奸人挑拨对晚辈心存怀疑,晚辈日后定向你解释清楚,但此人不知练的什么邪功,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若是秦叔叔信得过晚辈,便与晚辈一道先行离去,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