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沉吟片刻,道:“我睡不着。你……也是吗?”
长昭没回答,抬眼看了看月色,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道:“子时了,天择,第十一个盒子。”
天择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木盒,眸子微亮。
天择从长昭手里接过木盒,二人指尖不经意相触,转瞬即逝,长昭甚至都没感受到天择的温度。
天择并不知道长昭突如其来的失落,一颗心都在他送的木盒上。
它看上去像是鲁班锁与华容道的结合体,每个木块都可以推动,却又环环相扣。木盒在他手里千变万化,天择能随心所欲地让它变成各种样式,偏偏就是打不开。
他拿起木盒晃了晃,确定里面是有东西的。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开了,于是让开门让长昭进屋。
天择一心一意地捣鼓木盒,长昭一心一意地盯着他,嘴角不自觉地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过了许久,天择似乎有些困了,但木盒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能被打开的迹象。
他在不断袭来的困意中挣扎着,呢喃道:“表哥,这木盒可以打开吗?”
长昭没说话。
木盒可以打开,但不可以打开,因为里面装的是我对你的心意。
天择没等到长昭的回答,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长昭垂眸看着他的睡颜,忽然觉得他更像那只貍奴了。睁开眼时满是冷漠疏离与戒备,可一闭上眼,满身的刺都软了下去。
柔和的烛火下,天择白皙的皮肤多了些暖意,睫毛纤长鼻梁直挺,薄唇微启还有些湿润。
长昭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眼,把木盒从他手里轻轻抽出来。他弯腰将天择抱起,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长昭坐在床边,靠近天择的耳边轻声道:“我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打开它,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打开它……”
想到方才那不经意的触碰,长昭低头看着天择的手,心头一痒,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温暖干燥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长昭没忍住又握紧了几分,与天择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有许多茧子,是自小练剑磨出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像白玉一样,很漂亮。
长昭忽然有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他从未有过心悦之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断袖……从前一心希望能与一个观念相合之人携手白头,如今才知自己不过是个肤浅俗人。
观念合不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一见钟情一见倾心,而对方是个禁忌之人。
明月长昭,你离经叛道。
天狼国
一大早,整个生云宫里就充斥着长湛乍乍乎乎的声音。
“哥哥哥!哎呀哥,你怎么还在睡啊!”长湛一下子扑到床上把他哥给拽起来。
长昭才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整个人神智不清,被长湛一通摇晃更是头晕眼花,蹙着眉,哑声道:“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
“卯初啦!”长湛上蹿下跳像只猴。
长昭强忍着一巴掌把长湛扇回东洲的冲动,道:“今日天择生辰,不练功,让我再睡会儿。”
“睡什么呀!师兄弟们都来了,而且,天狼国的人在外头!”
闻言,长昭始终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迟疑道:“天狼国……真来了?”
长湛点头如捣蒜,兴奋道:“我都看见了!他们无论男女都长得好高,编着花里胡哨的辫子,身上穿着兽皮披着狼尾,好特别!”
“是嘛……”长昭敷衍了一句,又要躺下。
长湛见状,纳闷道:“哥,你怎么回事儿啊?昨晚偷鸡还是摸狗了,怎么困成这样。”
“我认床,没睡好,你代我跟师兄弟们打个招呼,我晚点再去看他们。”长昭肯定不能说自己在天择房间看他睡觉看到了深更半夜,随便扯了个理由。
长湛撅了撅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长湛走后,长昭如愿以偿地睡到了辰时。柳华提着食盒来敲门时,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公子,您醒啦?宴席还早呢,您先吃点清粥垫垫吧。”柳华说着,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一一摆到桌上。
长昭将发带系好,问道:“天择吃了吗?”
“少城主也刚起,我已经给他送去了。少城主特意嘱咐了,说您爱吃生煎,让我们给您备下。”柳华乐呵呵道。
长昭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柳华准备了许多样早点,但分量都很少,长昭本就起得晚了些,柳华担心他现在吃多了,等会儿宴席上的好东西长昭反而吃不下,多准备几样让他试试合不合口味,之后也好为他准备喜欢的菜。
“你思虑得很周全啊。”长昭笑道。
柳华神情间流露出骄傲,道:“做事不周全的话,也不可能有机会来伺候少城主和二位公子呀。”
“哦?难道这还有竞争?”长昭问道。
“当然了,”柳华道,“少城主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未来的城主,他会守护我们江都百姓,能跟在他身边是我的荣幸!”
长昭闻言,放下心来。江都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不止不惧怕天择曾经“扫把星”的身份,反而十分拥护他。
长昭看着眼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小少年,问道:“你多大了?”
“小的今年刚满十三。”柳华老实答道。
长昭微微诧异,东洲岛不存在什么丫鬟小厮,他对此感到不解,问道:“你从小就在天一城吗?”
“是的。我是孤儿,天一城的小厮丫鬟们大多都是,还有一些弟子也是。江都孤儿弃婴多,是天一城收养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处,不至于在外孤苦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