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却清晰地听到了他越发沉重的呼吸。他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半晌才点了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苏醒
之后的几日天择都有来看长昭,但依然只是站在门口不靠近。
长湛看他那别别扭扭的样子不停地翻白眼,气道:“上官天择,你关心人能不能真诚点?想看我哥就走近点看呀,杵在门口当门神啊?”
姚夫人“啧”了一声,轻拍了一下长昭,又对天择招招手,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道:“阿择,过来舅母身边坐着吧,没事的。”
关于巫澜为了将天择留在身边而编造出那个扫把星预言的事,姚夫人也是知情的,她看着天择这样想靠近却又害怕的模样实在难受。她原来觉得让天择平安长大是最重要的,受点委屈总比丢了命强,可是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后,她对天择就只剩下心疼了。
长昭哪儿哪儿都和明月安长得像,但唯独那双眼睛和他的母亲一样温柔。天择看着姚夫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挪了过去。
姚夫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别怕靠近人。那个预言不作数的,若不是你及时赶到,长昭恐怕都没命回来,是你救了他。”
天择闻言,没由来地一阵鼻酸。长昭也和他说过一样的话,告诉他别怕。但儿时的阴影太过刻骨铭心,他的躲避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控制不住自己。
长昭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就像只是睡着了。天择忽然发现自从他将长昭拒之门外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近地看过长昭了。
他的目光如微风般缓缓掠过长昭眉梢眼尾鼻尖,最后停留在他苍白的双唇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很想长昭。想念他的笑,他的拥抱,他柔软的双唇,他的一切。
那三天里天择想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长昭的喜欢,他甚至想不明白长昭为何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长昭善良勇敢,对待所有人都那么温柔,谁喜欢他都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他却是那么沉闷懦弱,连靠近自己所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长昭、长湛还有姚夫人都告诉天择预言不作数,可自从他出观星阁后江都发生的的一切都让他没办法不害怕。只要那预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长昭就有可能因为他受伤,而他连这万分之一的险也不想冒。
但天择不希望长昭像他曾经渴望的人间烟火那般,可望不可及。
他望着长昭,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会除尽这世间的灾祸,保你和人族都一世无忧。到那时若我还活着,我绝不再躲着你。
——
眼见离立冬越来越近,长昭终于有了些许醒转的迹象,医师也说他恢复得不错,大约这一两日内便能醒来,只不过就算醒来了也得休养许久。
长湛担心得很,天择却觉得这并不完全是坏事,万一妖族真的在立冬对人族发难,长昭身体没恢复好就无须上前线去冒险了。
天择整日都待在鲲园里,希望长昭一醒来他就能马上知晓。
长昭是在一个深夜醒来的,他睁眼时屋里只有一支蜡烛闪着微弱的光,他想开口,嗓子却干得完全黏住了,只从喉咙里出了一声嘶哑的气音。
门口忽然有个影子动了,瞬移一般到了床前。长昭眼前一片模糊,但那阴影中的轮廓他却无比熟悉,他想喊天择的名字,却说不出话。
一直趴在床边的长湛一见长昭醒了,兴奋不已,立刻冲了出去喊爹和娘来。天择先为他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然后也急匆匆地转身就走,不过片刻便带着医师赶了过来。
医师为长昭把脉后说醒来便好,这一个月里都须得好生休养。
“一个月?”长昭艰难地开口道,声音哑得不像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长湛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三日后便是立冬。”
长昭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长湛又道:“你现在这样就先别担心妖族的事了,安心养伤才是最重要的。四大妖王之一的北峪妖王死了,妖族和我们一样元气大伤,也许它们不会在立冬就来。”
“可……”
“还有我们。”天择低声道。
长昭闻言,看了看长湛和天择在烛光下灼灼的目光,竟忽然觉得有些欣慰。他终于点点头,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看向长湛,问道:“你有受伤吗?”
提起这事长湛就生气,摇了摇头,撅着嘴把前因后果又跟长昭说了一遍。
长昭听后,沉吟片刻,道:“虞无忌带你走是好的,当时妖族来的人太多了,又是妖王领兵,即使你来了也很难扭转乾坤。”
“那我也不要当缩头乌龟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是和我一样受了伤,那到时候妖族进犯,我们岂不是又少一员猛将?”
长湛被“猛将”这个词说得有些飘飘然,但又不好意思太张扬,只好压着唇角,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吧,但我还是不会原谅虞无忌的!若非霓霆剑伤不了他,我当时真想给他捅个窟窿!说起这个,我那天就在想,万一大战时我碰上他,霓霆剑不听使唤,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呸呸呸!”姚夫人赶紧道,“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的话别乱说。”
“他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长昭道。
长湛虽然也这样觉得,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没事,我已经想到对策了,我最近开始练双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