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内只剩言霁后,脸上的笑容敛下,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郁闷地拧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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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殿,姗姗来迟的小皇帝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环顾下方,像是寻常上朝那样,一点也不重视地说道:“诸位大臣赶紧问吧,母后为朕炖了汤,还等着朕回去喝呢。”
几位肱骨大臣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原本得了王爷的吩咐,不会故意刁难,在此时都心气被激起来了,专挑难答的问言霁。
言霁撑着头,每次都会思考很久,最后说出那句让人吐血的:“不知道啊。”
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思考过!
陈太傅便在轮到自己事,问了个最简单的民生之道:“于民来说,何为本,于君来说,何为本?”
这都是被圣贤们念烂的道理,陈太傅心想,陛下这次该知道了吧。
然而他松下的气还没彻底,就见言霁又撑着头,拧起眉开始沉思,一股不祥的预感突上心头,果然,在万籁寂静后,言霁叹道:“不知道啊。”
陈太傅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在一阵鸡飞狗跳下,这次考校以极为荒唐的结果结束了,言霁成了史上唯一一个在考校时答零分的皇帝。
——哪怕后来那些大臣抹着冷汗,刻意问了些类似于“一加一等于几”的白痴问题,也没能力挽狂澜。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对言霁的考校,起不到多大作用,自然也能理解言霁消极的态度了。
不能理解的只有陈太傅。
之后几天,陈太傅每天都要留在宫里,对言霁讲“民以食为天,君以民为本”等等大道理,听得言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陈太傅还要求他将四书全都抄写一遍。
由于陈太傅为了监督他,每天都要待到很晚才走,连膳食全是素菜言霁也不得不忍耐下,在他连夜抄着四书想要快点将陈太傅打发走时,朝上又起波澜。
乞伏南磐已经成功回国,并且安插在柔然的探子传回消息,柔然跟临边的匈奴已经结盟,紧接着下午又接到新消息,匈奴秘密养殖了上万头作战的犀牛。
这些,在书里言霁就已经提前看过了,当时他还在惋惜,一代奇女子邬冬在大崇与结盟的两国开战时已经香消玉殒,现在言霁有信心,以邬冬的谋略,定能将犯我大崇的敌寇打回窠穴。
所以,在朝堂为之剑拔弩张时,言霁依然气定神闲,陪着太后看被请进宫的戏班子搭起台子表演《墙头马上》。
台上,老者一震袖,正咿呀地念着:“自古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妾婢之流最为下贱。”
不顾正旦悲戚之情,尤咄咄逼人:“说什么天赐姻缘,你擅自私奔,无媒茍合,天地难容!”
当裴少俊被逼写婚书时,他撕掉白纸黑字,选择与爱人共同面对官吏诬告,在杖刑下依然死死相护,在这场剧里,裴少俊没有做那薄幸郎,却依然妻离子散。
太后握着言霁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拍子,那张年轻美艳的脸刻意做出慈爱的模样,轻声细语地问道:“皇帝可喜欢这出戏?”
言霁不喜欢看戏,但顾涟漪经常拉着言霁陪她一起听戏,多多少少也能品出点东西,闻言答道:“尚可,但这场戏的结局原并非如此?”
太后温柔地笑着:“是哀家叫他们改了戏。”她悠悠地望着台上因封建的世俗而被拆散的男才女貌,看着一生一死,阴阳两隔,抿嘴笑得端庄,“不被祝福的相爱,本就应该被拆散,原戏演得未免太过畅想,这难道不才是真正的结局吗?”
言霁垂下眼睫,随口附和:“啊对对对。”
顾涟漪:“......”
随着剧台落幕,侯在一旁伺候的宫人看着台上的离散也不由动容,唯独顾涟漪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在戏子下台叩拜时,还心情颇好地打赏了些银子,看着时间还早,又让他们唱了另一曲。
“旧恩金勒短,新恨玉鞭长。本是对金殿鸳鸯,分飞翼,怎承望!”
这是一首女子为国远嫁出塞的剧情。
袖下的手指不由攥紧,正在此时,顾涟漪回过头看了言霁一眼,微笑着温声关怀道:“皇帝可是身体不适?”
场中静得出其,宫人各个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只有不明内情的戏子依然咿呀唱着曲。
“或是不喜这戏?”顾涟漪依然笑着,吩咐身后的侍卫,“让陛下不喜,把这群戏子拉下去斩了吧。”
上一刻还赏银,下一刻便要摘人头颅。
鼓锣声骤然一顿,戏子们齐刷刷伏跪在地,言霁浅浅呼出一口气,弯起眼睛:“喜欢,朕还想接着听呢。”
台下的戏,可比台上演的精彩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唐·白居易《井底引银瓶·止淫奔也》
自古道,聘则......无媒茍合,天理难容。——《墙头马上》华文漪版
旧恩金勒短,新恨玉鞭长。本是对金殿鸳鸯,分飞翼,怎承望!——《昭君出塞》
第55章 中冓一
同历代一样, 在开战前,前朝会自动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每一派都有各自的道理。太后在这种关键时候故意拉着言霁听戏, 就是为了防止他干预此事, 因每一次纷争,都是皇帝最好掌权的时机。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言霁愚笨的人。
这一年来会借着各种因由在关键时候绊住言霁, 朝臣们亦觉得言霁骄纵的脾性是由于太后过于溺爱造成,而言霁从没想过要去改变现状。
是以,看似的和平一直维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