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又道:“属下想说的重点却还不是此事。”
见他面容凝肃,言霁压下纷乱的念头,问道:“还有何?”
“薛迟桉的亲人,死了。”
御书房一静,是言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很快他就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属下......说不太清。”影七自责地低下头。
言霁意识到薛迟桉家人的死并不简单,影七是无影卫中专门负责探案的,嗅觉十分敏锐,一点蛛丝马迹他立马就能推算出前后因果,连他都说不太清。
“薛迟桉到岭南的第三日,河堤就因暴雨轰塌了,不巧的是他们住的屋子就在河堤不远处,河水倾泻后,瞬间就淹没了那一片村庄。”
言霁凝眉:“这是天灾。”
“不,河堤失泄是天灾,但薛迟桉家人的亡故,却是人祸。”影七沉声道,“他们本可以逃到就近的山上,在河堤失泄的前半个时辰,衙门的人就四处通知宣扬,他们明明也收到了消息。”
言霁心跳漏了一拍,他后知后觉影七想表达的意思。
果真听影七说道:“属下怀疑,他们是被薛迟桉坑杀的。”
“迟桉不可能这么做。”言霁第一时间就反驳了,随后又道,“就算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在言霁的话音落地后,御书房诡异地寂静了会儿。
“是秘密,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的秘密。”影七自光下抬头,定定看着坐在迭迭奏折后的天子,“属下在岭南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薛迟桉并非他们的亲生骨肉。”
言霁缓缓地,眨了眨眼。
当初在穆王府的地窖里,那两人如此护着薛迟桉,跪地磕头求他将薛迟桉带出去,若不是亲生,又怎可做至如此。
影七抛出最后一道重磅炸弹:“陛下有没有想过,薛迟桉就是穆王府传闻中那位小世子?”
在收留薛迟桉时,言霁自是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派去的人回来将他从出生到遇见言霁中间的所有事,大事小事无不俱全。
薛迟桉自小出生在穆王府,母亲是下等奴役,父亲是外面的一个酒鬼,不过在他还被怀着时,那个酒鬼就醉死在了柳巷。
因为穆王仁慈,并没将败坏风气的奴役撵出府,只打发她去后院打扫马厩,也是在那时,薛迟桉出生在马厩内,母子二人由外祖照料,才挺了过去。
薛迟桉从小就格外懂事,刚会走路就帮着母亲分担活计,府里其他人瞧他这样,对他也都格外照顾,一直没经历过多大的波折,也从未跟穆王见过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奴仆之子。
影七说道:“薛迟桉的母亲,还有个姐姐,属下查到,在薛迟桉出生的同一年,那人逝世,死因不明,死后又很快将人埋了,此事穆王府都少有人知。”
言霁问:“关于她,有查到什么吗?”
“毫无线索。”影七如此道。
薛迟桉是在岭南处理完亲人的丧事才回来的,见到他时,他依然穿着素缟,小小的身体因连日奔波而显疲态,看见言霁时,眼眶通红,正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低下头。
“先去沐浴吧,有什么等会再说。”
等言霁将手上的折子批完,才看到薛迟桉换了身衣服过来,他先是跟言霁说了岭南的情况,跟影七告诉言霁的别无二致,却始终没说家中人去世的事。
言霁主动问起情况,薛迟桉脸色苍白,一眨眼又红了眼眶,回道:“他们是为了救我才......”
当时洪水冲来时,母亲本来跑在前面,快到山脚却不见薛迟桉的身影,不顾阻拦又折了回去,外祖也跟着她一起回来找,但当时薛迟桉其实已经不在村庄。
悲痛沉于心,薛迟桉断断续续说完,声音已然哽咽。
言霁看他如此,对影七的推断再次摇摆不定,在那本能预知未来的书里,穆王世子从未在旁人面前露过脆弱。
首先,人设就不对。
原本看向薛迟桉时眼中的怀疑渐渐消去,现在他家人逝世,不合时机提这些事,等以后慢慢来吧,若薛迟桉真是那位神秘的世子殿下,总会有露馅的一天。
言霁缓和神色,招手叫薛迟桉上前,揉了把刚熥干的头发,宽慰道:“他们泉下见你好好活着,定已宽心。”
“嗯。”
薛迟桉将头埋进言霁怀里,眷恋地收紧抱着天子的胳膊,轻轻浅浅地呼吸专属于帝王的龙涎香,心中对权势的渴望随之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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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开的那天,太后邀言霁同去御花园赏莲,言霁原本以为太后又会叫些贵胄小姐同游,故意穿得邋遢了些,广袖大袍,披散长发,但没想到竟真只有太后一人。
顾涟漪站在莲塘边,手腕挂着一串菩提手串,正弯眸微笑着跟随侍宫女说着什么,侧容亲和柔美,在望不到尽头的莲花衬托下,华衣红绢,发丝拂动,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但细看,就会发现那双始终笑盈盈的眼眸,深处凉薄凛寒。
言霁让德喜等人侯在旁边,独自上前朝太后见礼。顾涟漪看到他时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转过头复又跟宫女说话,将言霁晾在旁边好一会儿。
言霁早已习惯了,静静等着。
“皇帝呢,也觉得白色的莲比粉色的好看么?”太后突然又将问题丢给言霁,宫女似是个得宠的,笑着插嘴:“陛下定是与太后母子同心,也觉得粉色的好看。”
言霁抬了下眉,纯真地说道:“朕觉得白色的更好看呢。”
太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无奈地朝那宫女道:“你看看,哀家就说,皇帝更喜欢白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