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白华咒无解。
只是全都瞒着皇帝陛下,毕竟朝堂纷纭,谁知道把这事泄露出去,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言霁从月拱门进来,婢女走在他旁边提着一盏灯引路,刚刚众人都在急头上,一时没发觉皇帝来了,此时一听声音,连忙跪地行礼。
言霁抬手让他们起来,上了石阶进到廊下,目光从一双双躲闪的眼睛扫过,最后落在坦然看着他的梅无香身上。
“梅侍卫,皇叔可在屋内?”
“在,但劝陛下不要进去。”
言霁没听劝,直接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中没有点灯,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连月光都泄落不进这间房中。
像是有感应般,言霁一进去,视线沿着地面的鲜血,落在了某个角落。
月光照亮咫尺之地,感觉到喘息声因光亮而加重,他反身将门关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过去。
世界黑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那一道道明晰的呼吸声。
言霁没有计算好距离,脚下绊着歪倒在地上的杌子,身体骤然失重前倾,踉跄几步后,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接住他的人似乎也被砸了个错愕,身体僵硬了好一会,眉宇间的阴嵬如被击散的阴云,溃逃一空。
“皇叔?”言霁在他怀中抬起头,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渐渐能看到流畅的脸部轮廓,以及那双微显错愕的眼。
顾弄潮像将人推开,可当手掌落在对方身上,被温暖的体温攫取了魂魄,再移不开。
这样看着,反而像顾弄潮抱着言霁。
言霁便往他怀里靠了靠,胳膊环住顾弄潮的腰身,用自己的体温煨热跟块冰似的身体。
“陛下、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言霁只是短暂愣了下,并没细究,将头靠在对方肩上往颈窝蹭了蹭,放软声调道:“找不到你,就来这里看看。”
言霁并没问顾弄潮身体状况,毕竟这会儿顾弄潮看起来尚还存一丝清明,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屋内阒寂良久,言霁靠在顾弄潮的怀里,等着僵硬的背脊缓慢松懈。
许久后,顾弄潮终于开口:“今天政务都处理完了吗,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顾弄潮抬手揉了揉言霁的头顶,说话的气息有些虚,但离得近,能听得很清楚。
“往常你不是最讨厌来这座别院么。”
言霁眨了眨眼,刚想问什么时候的事,就又听顾弄潮道:“每次来都要不好受一次,每个月我都非得绑着你来,在宫中,你若是被他们发现......”
言霁终于听出不对劲,神色恍惚了一阵,慢慢从顾弄潮怀里起身。
“顾弄潮。”言霁勉强挑了下嘴角,“你看清楚我是谁。”
顾弄潮的视线定在言霁脸上,神色迷茫。
言霁出声,没有稳住音线,尾音颤抖:“你是不是,每次跟我做那回事,都想着另一个人,你一直都把我看作他,对吗?”
伸手想捻去那双桃花眼中的水光,手指却顿在半空,顾弄潮头痛欲裂,颦眉收回手,思绪挣扎间,只想挽回怀里丢失的那抹温热。
言霁极力压抑自己决堤的绝望,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甚至感觉自己所纠结的事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斤斤计较。
他不想在顾弄潮这个时候还闹脾气,深深吸了口冷气让自己清醒后,去拿帕子将顾弄潮嘴角的血迹仔细擦干净,又浸了水给他擦去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的血。
领着顾弄潮睡在床上,顾弄潮一直看着他,在言霁起身想离开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直直看着他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无论我说了什么,先跟你道歉。”
“没有,挺晚了,皇叔好好休息。”言霁想将手抽回,但顾弄潮不愿松,言霁知他这会儿身体各处都在疼,没使力,任由顾弄潮握着了。
顾弄潮得逞后,低哑地笑了声:“既然挺晚,陛下也别回去了,跟我一同睡吧。”
言霁合衣躺在顾弄潮旁边,手腕依然被握着。
白华咒发作,顾弄潮一旦失控会忍不住自己的欲望,明天自己还能睁开眼吗。
言霁正要闭眼,赌上一次,房门猝然被敲响,步太医在外面问:“陛下,王爷的情况可好些了?”
这眼没闭上,言霁撑起身,黑发至肩侧一绺绺滑落,出声道:“皇叔好些了,可要进来看看?”
“下官这就进......”步太医已经推开门,门外点燃的烛光照进屋内模糊的两道人影,都在床上。
一脚已经迈进门槛的步太医:“......”进退维谷。
言霁下了床,雨吸湪队。把也要跟着起身的顾弄潮按回去,语气不善:“有病就治,朕坐拥天下,还就不信奈何不了这小小一个白华咒。”
大概等顾弄潮彻底摆脱白华咒的控制,就能看清他就是他。
“朕就是豁出这条命,答应的事,也一定会做到。”顾弄潮是为他才被种白华,虽然这其中还有很多原因,但根源在他,言霁很早就说过,会找到解开白华的办法。
直到现在,哪怕云湑告诉他,白华咒无解,他也没放弃。
步太医为摄政王跟皇帝之间的叔侄情深感动得两眼盈泪,拾起搭在床沿边白壁似的手腕,指腹压上青筋,脸上的感动一点点褪下,神色凝重。
言霁心脏好似悬空了下,想细问时,顾弄潮将手收回被子里,淡淡瞥了步太医一眼。
步太医冷汗涔涔,强笑着道:“王爷并无大碍,只是内息紊乱导致,现下已经好些了,还多亏了陛下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