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正巧端着热汤出来,段书白正躲着年让,两人撞上汤洒了、衣湿了,狗叫得更大声,清风愤怒指责段书白不着调,段书白委屈辩解是年让的锅,几道声音交杂,一声比一声高。
新年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喧嚣声中开启了。
过完年,日子又恢复平静,唯一不平静的是王家那位大少爷找上了门寻清风,连着找了几日,闹得清风已经在思考离开邶州去别的地方,言霁可不依,当即雇了打手围着自家院子,一件王大少爷来,就命人将他打走。
后来王少爷学聪明了,来时也带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言霁攀比着,又雇翻一倍的打手,这段时间卖糖串赚的钱,全都给耗在雇打手上了。
言霁清点完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积蓄一分也不剩后,气得当天没吃饭,段书白便让都督府的兄弟,轮流上言霁的院子守着。
这事常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燊便没敢再带人来,只是仍不放弃地会独自找上门,就算被冷嘲热讽也不怕,言霁真不知这人图什么,当初拿清风当跟朋友间的玩笑话,现在反倒把自己作成笑话让人看。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入夏,王家老太爷不知从哪听说了此事,之后王燊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过,清风并没松口气,想法他每日沉郁着,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了。
若是清风再说想离开邶州,言霁说不出挽留的话了。
邶州的百姓安居乐业,言霁摆着糖串摊,穿着一身细绫裁制的衣袍,坐在摇椅下用蒲扇挡着太阳扇风,看着路上人来人往,每人都在为那三两银钱奔波忙碌。
偶尔言霁想偷懒,清风会帮着他出摊,但大多数都是言霁坐在这里。
这次来买糖串的似乎是哪家的小姐,身后跟着名丫鬟,一开口就是要五串。言霁还没加过谁要得这么多过,将搭在脸上的蒲扇移开,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小姐并没注意到言霁的目光,说完后就侧过头继续跟丫鬟聊没说完的话。
“我爹就是这般说的,京中那位王爷似乎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前段时间柔然退兵后,消失了两个多月,细问才知他一直关在府中疗养,听我爹在京中的好友说,那位王爷脸色比雪还白,有次在朝上还吐了血。”
丫鬟忧心忡忡:“这是怎么了,京中不是有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吗,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小姐叹着气摇头,眉宇间同样满是虑色。在稍微知道些京中事的百姓眼中,那位王爷就是维持他们能在周边国家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也依然不敢轻易来犯的倚仗。
没人不知道金吾卫的威名。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真要变天......
“吶,包好了。”言霁将用油纸包好的糖串递了出去,小姐这才从忧虑中回神,抬眸一看面前笑意粲然的糖串老板,毫无遮挡照下来的阳光都被比得没那么晃眼了。
比正午的阳光还明媚耀眼。
小姐愣愣地听见糖串老板问:“敢问,小姐口中的那位王爷,可是我想的那位?”
其实这完全是句废话。
启王死后,京中不是只剩下那一位王爷了么,但言霁还是问了,他不太敢相信,自己都做到这般地步,顾弄潮身上的白华咒还是没能解决。
“是啊,京中除了顾王爷,似乎也没谁了?”小姐对京城里的大人物不太了解,话语间有些迟疑,未了见言霁希望她能确定些的眼神,接了句:“我爹是邶州下的府尊,他说的话定是作不得假。”
“多谢。”言霁嘴角的笑将落未落,将客人送走后,重新躺会椅子上,再提不起精神。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了,可似乎依然没用。
下午收摊早,言霁回到院子里后,发现清风正在刮鱼,正巧看到清风一不小心割伤手指,后知后觉地用水清洗伤口。
听到动静,清风敛去眼底神色,回头笑道:“回来啦,今晚熬鱼汤,你先歇会儿。”
相处这段时间,清风早已没了最初面对言霁时的拘谨,他发现哪怕是皇帝,在这个头衔下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你现在还想离开邶州吗?”言霁突然问。
清风愣了下,复垂下眼帘:“怎么了?”
“我想去趟柔然。”言霁没说去做什么,在双方的沉默下,许久后清风说道:“若陛下要走,奴也跟着陛下一同。”
自家中遭变,清风始终都是奴籍,但一直傲气不肯自称为奴,这个时候这样说,是在跟言霁表忠心。
哪怕清风同意了,言霁也并没轻松片刻。
没有人比言霁更清楚,柔然巫师究竟有多诡异,虽然巫师跟他说白华咒无解,但言霁始终觉得,一定是有法子的,而这个法子,柔然巫师定然知晓。
翌日一早,言霁就开始收拾东西,又数了下手头上的钱,离还段书白的债务还差一大截,看来只能卷债逃跑了。
清风烙了饼用油纸包着打算路上吃,刚好雇来的马车也停在了院门口,言霁在里屋匆匆给段书白留了信,告明去处,便提上包袱喊上清风,打算趁天还没大亮,赶紧离开。
一出门,就被一队带刀侍卫围住了。
言霁看着这一群人都着常服,起初还以为是王家派来的人,直到常佩从中间出来,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一直派人盯着自己。
言霁除了在京中受到过摄政王和太后这样的桎梏外,从没人敢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竟然敢!
言霁沉下脸,眸子冰冷地看着讨着笑一脸无辜状的常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