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正悄悄看言霁,满眼信赖与期望,希望他能找到出口。
言霁心中沉甸甸的,没再停留,继续往黑暗里走。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没有发现出去的路时,言霁依然难掩失落,面对比堵在另一面的废墟还要高的“墙”,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带给正满心期颐等着生路的人。
言霁握着那支火折子,找了块瓦片挡住雨,这才将火折子吹燃。
脆弱的火苗在风雨中缓缓燃烧起来,暖黄的火光将周围点亮小小一方天地。
过了会儿,言霁吹灭火折子,掉头回去。
身边没有任何声音,连鸟雀的叫声在这时都听不见,所以当听到瓦砾松动的声音后,言霁警觉起来,抬眸往浓稠的黑暗中望去。
除了黑,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那些黑衣人躲在暗处......
言霁再不敢停顿,开始拼命跑了起来,朝顾弄潮的位置,他心跳如擂鼓,祈祷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错觉。
但很显然上天并没眷顾他。
一柄冰冷的匕首抵在他脖颈处,耳边呼过的气息冰冷如霜雪天的风。
“别出声。”一名黑衣人侧过眼看他,“只要你配合我,我能保证你活命。”
言霁觉得这名黑衣人的声音很耳熟,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黑衣人挟制着他往前走,在隐约能看到众人修整的地方时,言霁瞳孔骤缩,他看见顾弄潮以及所有人同样被挟制住了,而挟制他们的并非黑衣人,而是影二。
影二手下也有一队暗卫,那些人衣袍上都是那队暗卫的标识。
各种刀影,顾弄潮抬眸,透过重重夜色看向言霁,眸底没有任何慌乱,好似无论天崩地裂还是山海移位,都无法令他眼底生出任何波澜。
顾涟漪同样被刀抵着命脉,在看到黑衣人已经他身后跟着的下属后,大喊道:“快救我!”
挟持言霁的黑衣人并没理他,他朝影二道:“看来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他刚一说完,就感到手腕一阵疼痛,被迫松了手上的匕首,言霁也同一时间松了牙,接住匕首瞬间反制他,对所有拔刀朝向他的黑衣人道:“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同一时间,顾弄潮也在影二被言霁反击的动作吸引时,按动扶手下的机关,无数染着剧毒的暗箭从两侧疾射而出,影二不得不被逼退数尺,一名士兵抓住时机,冒着被重伤的危险反制身后的人。
一霎眼间,局势瞬息万变,其他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被言霁止住的那名黑衣人抬起头,桀桀笑道:“看来你知道孤是谁了。”
言霁一把扯下乞伏南磐蒙面的黑巾,那张桀骜坚毅的脸露出,证实了言霁的想法:“柔然国君偷入大崇,不知是何居心。”
乞伏南磐倒也没掩饰:“居心,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言霁咬了咬牙,手上的动作重了些,乞伏南磐白皙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了一抹血线,他不得不仰起头稍微避开点。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这样,你该知道,孤不会杀你,只要顾弄潮死了,你就能活。”
还没等言霁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被另一边的动静打断了思路。
另一边影二躲开暗箭,想要再次侵上前止住顾弄潮,顾弄潮灵活转动轮椅避开影二一击,同时夺过一名被暗箭射中的暗卫手中的刀,接着挡住影二刺来剑,借着冲击力轮椅往后猛滚出一段距离。
言霁用匕首狠狠刺穿乞伏南磐的右手后,立刻将他往黑衣人中间一推,跑向顾弄潮,推着轮椅如一阵旋风般往黑暗中跑。
影二既然来了,他就不会安心那些萍水巷居民的安危了。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言霁带着顾弄潮跑出一截后,停下来焦急道:“皇叔,我背你。”
顾弄潮却没动,只静静看着言霁。
“你走吧。”
一瞬间,心脏胀痛得好似要爆炸,言霁眼中储满了泪水,打断顾弄潮还没出口的话:“想都别想,我不可能抛下你的!”
“我们约定好的,在荒野里,要一起归隐。”眼泪淌了满脸,言霁执拗地拧起顾弄潮的手臂搭在肩上,扶着他的腰艰难地迈动脚步,朝被炸成小山高的废墟走去。
顾弄潮呼吸一窒,心脏好似被刀搅动般疼痛。
脚下的石块是不是会松塌,一路走得格外艰难,追兵不知什么时候会赶到,言霁一刻也不敢停,根本顾不上废墟若塌了,该如何。
顾弄潮忍着心里的颤动,狠狠将言霁推开,猝不及防下,两人一同倒在废墟间,噼里啪啦又有一大块石墙沿着坡道滚落下去,在大雨中重重砸在地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到死寂。
“你应该知道,带上我,我们两人都走不掉。”顾弄潮声音嘶哑,隐藏着浓烈的自厌,他的目光落在他那双腿上,手指紧握成拳。
如今他已不良于行,除了拖累言霁,还有什么用,他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顾弄潮冰冷的脸颊,顾弄潮错愕抬头,入目是言霁坚定果决的目光:“以前我被太子哥哥他们追杀陷害,皇叔从没抛弃过我,我又怎可恩将仇报。”
况且也是因为他,顾弄潮才只能困于轮椅。
言霁重新站起来,不由分说将顾弄潮架着背在自己身上,一步步艰难地往废墟上爬。
破风声突现,狂风夹着大雨纷沓而至,言霁回头看了眼,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雪白的剑光,犹如银龙走蛇,在昏沉黑暗的大地间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