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那具破破烂烂,被缝补多年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神魂养好。”
言霁眼中现出警惕:“你是谁?”
红衣人玩味一笑:“我叫风灵衣。”
“风灵衣是谁?”
“风灵衣......”红衣人撑着下巴,虚空中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稳稳当当地坐在空中,“是时空混乱时,误入此间的人。”
“这里又是何处?”
“此地为五方。”风灵衣解释道:“是时空分裂后产生的空白区,在这里灵魂可以得到短暂的安置,你之前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被我带来的,第二次是另一个人为了误导你,带你来的。”
“为何误导我?”
“因为立场不同。”
一番对话结束,再无任何声音,直到很久后,言霁才审视地看着风灵衣问:“那你呢,你带我来这里的立场是什么?”
风灵衣再次露出他那个勾魂夺魄的笑容:“我嘛,作为这场祸乱的根源,自然是要拨乱反正。”
他本应该死在七岁那年,但因时空被撕裂,漫无目的漂流在空中的灵魂卷入了衍生出来的这个时空中,追根溯源后得知,他是这一切动荡的因果。
如果姒遥不为了留下他而答应柔然国君提出的要求,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姒遥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柔然也不会一度为此而产生自己能够吞并大崇这个强国的念头,反而弄到最后玩火自焚。
但是当他在衍生时空睁开眼后,一切已经晚了,姒遥已经带着白华咒,嫁往了大崇朝。
而当他追去大崇时,得到姒遥的遗愿,让他照顾好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必要时,带他离开大崇,离开柔然,越远越好。
风灵衣真切地体会到,一个人的力量,在既定命运下是多么无能为力,就连想要按照姒遥遗愿保护好言霁,他都没能做到。
他将姒遥的话当作指引归途的方向,直到最后,才猛然意识到,或许选择另一条路,方才能将一切重归原点。
将言霁带到五方,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周围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在霎时间化为星光点点飞散开泯灭,整个五方都还是剧烈地震荡,周围现出龟裂般的黑红裂缝。
风灵衣没有动,言霁便也没有动。
这次震荡持续了整整三炷香的时间,才逐渐平静下来。
风灵衣说道:“我得走了。”
言霁皱起眉,问道:“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风灵衣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或许你只能永远困在这里,或许某日一睁眼就离开了也说不定。”
下一秒,红衣人破裂开,化为红色枫叶一样的碎片,四散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方内没有任何声音,但隐隐有不知从哪照来的光,能稍微看清周围,虽然周围同样也是漫无边际的虚空,没有什么好看的,只因有这一点光亮,至少让言霁呆在这里的时间没有那么空寂。
但是这点光亮也越来越暗淡了。
言霁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周围龟裂的裂缝越来越大,有时候这片空间会陷入混乱失序中,言霁感觉自己的眼睛在这边,手在另一边,脚又在更远的地方。
他好像是个被撕扯开的奇形怪状,只是感觉不到疼而已。
某一次他浑浑噩噩被一股眩晕感从睡梦中拉醒,睁开眼看到不同于日的刺眼光芒,他想抬手挡一档,但身体却奇怪地无法动弹。
这时,他听到了吵闹的人声,有人在说话:“太医,快叫太医,陛下手指动了下,奴婢刚看见了!”
之后乱糟糟的一团,脚步声混合着乱杂的说话声。
好吵。
眼前光亮太过刺眼,让他无法将眼睛睁开看一眼周围,但明显感觉到整个世界鲜活了起来,并非虚无空旷的五方。
不知躺了多久,言霁又开始出现撕裂般的感觉,他时而能听到周围的声音,时而耳鸣漫长,什么也无法感知,同时伴随着身体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什么地方这么痛,感觉连呼吸都刮割着肺腑。
言霁被疼痛折磨得开始想念五方,大约是他的意念起到作用,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再次回到五方中,可没多久,又被拉入那具剧烈疼痛的身体内。
这次他感觉到有人在给他灌药,动作很轻柔地掐着他的下颌。
周围是一股很清淡带着微微苦涩的药香,他好像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脑袋无力地垂在对方肩上。
味蕾特别苦,言霁不想喝,那药就真迟迟被被灌下去。
如果回到现实要承受这样一句疼痛的身体,言霁宁愿一直待在五方内,享受漫长无边的寂寞。
在药灌不进去后,他的灵魂又开始跳脱地反复在五方与这具身体内来回,每次在五方的时间都越来越长,言霁心中窃喜,不喝药真的有用。
他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但是抱着他的那人却似乎并不想他如愿,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被重新放回床上,言霁在即将再次回到五方时,一个温热柔然的东西贴在他唇上,濡湿的气息交织,他的下颌再次被人强行掰开。
苦涩的药汁渡进了嘴里,沿着并没彻底密合的嘴角流溢而出。
言霁被迫灌了满肚子药,彻底回不到五方了。
身体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他好像被气哭了,对方轻轻碾过他的眼角,眼角的凉意浸骨,紧接着又被一抹柔软吻得温热。
一个声音在安抚地对他说:“喝了药就不痛了,别哭。”
他说谎。
言霁还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