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死了,吴邪以为他不会来。但此刻,吴邪觉得死也值了,甚至早点死都可以,至少他可以看到那个他爱了14年的男人。
“你不要皱着眉,那样会在这里留下痕迹,”吴邪知道自己碰不到对方了,只是指着自己的眉心,笑着叮嘱。
“好。”弓点点头,忍下泪水,提着嘴角。
“我就说,你有个酒窝,你还骗我没有。你是不是觉得那看起来太幼稚啊?我就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肯定很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傻。”
“有吗?我不觉得,难道不是什么样都帅吗?用你的词,怎么样都帅吗?”一脸的热泪,和一个最美的笑容。
“当然,当然,怎么样都帅。”吴邪贪恋的又走进了一些看着自己的男人,“真的很帅。”
“你也是,是最甜的。”弓换了词语。
“哪有用这个去形容外貌的?”
“我有什么办法?毕竟老天爷这辈子只给了我,你这一点甜味儿。”弓多想再靠近一步,伸出手摸摸对方,只是刚才余光已经看到自己的手指穿过对方的身体。再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怕对方走的时候因为两人根本碰触不到、心是碎的。
“对不起,我要走了。”
弓泪水斑驳,他只能看着半空中的青年,笑着说,“没想到,你走的这样早,我以为先离开的会是我。”
吴邪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在哪?”弓忍着哀戚问。
“西藏雪山,不知是哪儿。”吴邪贪恋的看着爱人的容颜。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找你。就算我去不了,你也会来到我的身边,”弓抹了一把脸,胡乱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一派正色,“你走吧,走吧,你先走很好。”
吴邪压了很久突然哭着摇头,他想碰到弓,可他的手指穿进了弓的脸颊消散在第一次见的光明中。深爱的人都希望自己是后死去的那个人,“对不起,我应该送你走的。”
“不用,真的。这样很好,我可以、我撑得住,你走吧,走吧。光来接你了,走吧,吴邪。去,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等着我,等着我的时光到了尽头就去找你。去吧。”
吴邪只是拼命摇头,任千般胡说,他又怎么舍得,“我爱你的,你知道的。”
弓点点头,也不再擦拭泪水,任它滑落,“我知道的,知道的。我爱你,至死不渝。”
弓终于开始忍不住胸腹的颤抖,他没想过他的至死不渝,是先遇到了对方的死。不过这样很好,至少不是让对方看着他的死亡。
时间不够了,吴邪知道。就算泪水模糊双眼,他也不能轻眨一下,他得看着他的爱人直到时光的尽头。
“你好好的活着,未来很好,”吴邪说着,最后问了那个纠缠在他们爱情里从始至终的问题,“要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弓点点头,久经沙场杀万千恶鬼、此刻现在就站在最高权力旁边的男人,腿竟颤抖的站不住,跪在地上仰头哭的像个孩子。他多想祈求,他可以用他全部的所有,换他爱人活下去。可他,竟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方式。从始至终,他们的爱情里,除了爱情,就没有什么能给予彼此。
弓仰着头看着吴邪,一字一顿的说,“我叫张启山,弓长张、启明星的启、山峰的山。”
吴邪听到这个名字,突然笑了,“怎么会吶,原来是你呀,…竟然是你啊…幸好是你呢。”
吴邪呢喃了三个你,这段时光终于走到了尽头,吴邪带着对爱人的无限眷恋和对世间的留恋,消散在虚空里。
张启山醒了,立刻翻身起来,抱着膝头哭的撕心裂肺,他的副官从楼下都被惊动跑到楼上,却不知是什么触动了这一生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哭泣,悲恸到让旁人无从开口安慰。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冷静半生的张启山哭的捶胸顿足。
副官只是挡着后面要进门的人,沉默的站在门廊处,是什么让张启山发出这种痛失所爱的哀鸣,那声音就像是孤狼失去伴侣时的哀嚎。痛彻心扉,闻者动容,听者感怀。
五天,张启山吃不下任何东西,迅速的消瘦都惊动了权力最高点的那个人。可他置若罔闻,他的时间像是停止在了失去伴侣的那一刻。
张启山当年的老伙伴听到他副官所转述的情况,冒着极大风险来北平…此时已经换了名字,来北京见他,二月红和张启山聊了一整夜。
天明,二月红离开。张启山开始吃东西,戒烟戒酒,跑步锻炼身体。
张启山活着,张启山也死了。
张启山开始执着,执着于某些所谓的起死回生。他明明已经接受吴邪的离去,却开始变得偏执。就像是吴邪走后带走了他的理智和善良,他开始沉沦寻找某些不应存在的力量。他们九门的宿命,也缠在了那段时光里。他开始有序的谋划建立自己的力,爱人已逝,他要从自己开始埋葬九门,他不想盗墓一族还存在,他不想吴邪成为他的同行。
西藏,西藏,那是夺走他爱人的地方。那洁白的雪山,在他眼中变成一望无际的血海,那是即将埋葬他爱人的坟墓。
扛鼎春秋是真的,心狠手辣也是真的。
一头没有缰绳的强兽,被无关照无束缚的放出来。自吴邪走后,张启山就发现,他身上平日只有在热血沸腾时才会出现的刺青,已经完全显露模样。无论他多么冷静,无论他认为自己的血因为爱人的离去多么的冰冷,那刺青依旧显眼的趴伏在他的身上。张牙舞爪的诉说着,失去伴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