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きです、大好きです、陣平ちゃん。"
——它被我放在神奈川的家里、那堆书桌上的绘本下。侧封上铺着普蓝色的星空、镌着银纹勾勒的玫瑰,而内页首页写着这句话的,就是它了。
我希望你找到它,松田。
我希望你知道——
萩原研二轻轻说着,声音很柔、语调郑重,像雨后湿润又沁骨,浸着草木味的风:我确实在看着你。
一直,如初。
第015章 020
【020/】
松田阵平想说,我知道。
他想说,从十五岁那年、觉察你于我的闪躲后的不久,我就知道了。
那时他终于对他们间愈渐古怪的氛围忍无可忍,遂一脚油门,跑到萩原宅去欲问个究竟。然恰逢对方奉千速姐之命、外出采办食材,而并未在家的当口儿;他轻车熟路进了幼驯染的卧室,满面不爽地预备着等待——然后相当之俗套地发现某人匆匆离开时、未能收拾妥当的秘密。
十五岁的松田阵平一瞬即错乱了呼吸,毫无防备亦毫无防备之意,教那一笔一笔、一画一画,教那再感情白痴的家伙也能瞧出的认真,洗刷得脑袋空之又空、白之又白。萩喜欢我。惟余这么一句,被如救命稻草般抓紧、抓紧,咀嚼又喃喃,半晌方又自问:那、我呢?
或许我……也喜欢萩吗?
不、不能用"或许";那时他想着、混乱又慌张,滚动喉结以咽下口中干渴的频次,几近追上视线于自己画像的闪躲。不要去假设。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松田阵平。
你的幼驯染喜欢你,而那显然是一份再真诚再热烈不过的感情。
那时他对自己说:所以你必须同样认真地去思考……以及回应。
却浑然未觉心跳怦然、怦然,血流携着热意及当局者迷的欢欣而奔涌,沸得捏着他纸页儿的指尖儿都泛绯;答案早有预兆,如同未来,如同童话未尽的结局。
但在我落荒而逃、躲上一星期将心思看得分明,而要找你坦白前,你就约我去游乐园,然后告白了——想这么讲。然而唇翕了又翕、颤了又颤,他的字句、他言语的能力,却像是再次被十一月湿润的秋风带走了。
——忽然地,松田阵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喉咙在烧、在灼,似有谁将饱蘸了酒精的硝化棉塞入其中,哽得他一口气吐不尽、咽不下,眼眶也憋得泛起了烫。所以,说了这么多;他开口应着,嗓子哑得出奇,却缓缓提起嘴角来,配着不住眨动而闪躲向旁的眼、扯起一个有些难看的笑:你只是为了和我分享你的暗恋历程吗,JK Hagiwara Kenji?
诶诶,好伤人啊小阵平——
于是萩原研二也笑起来:当时的研二酱,可是超级苦恼的哦?
况且我们算是双向暗恋吧。难道小阵平就没有过这种时候吗?
话题一经引发便不可收拾;男人的好胜心、佐以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成为粉饰黑夜的绝佳搭档。于是他们开始掰扯更多,像是七岁的萩原研二揉着脸悠悠转醒时、发觉松田阵平犹且抱在他腰际睡得甘甜,像是九岁的松田阵平别过脸又红着脸、将自己的画作递给萩原研二;像是十五岁的萩原研二的浏览记录里、那一条条告白攻略,像是十九岁的松田阵平渐渐习惯了香烟后、恶作剧式向教习者面颊上吐去的那半口烟气。
不知怎么便掰扯到"是谁先动了心"。松田说是你先,萩原说是你先,双方翻来倒去轱辘这同一句话,没什么价值、相当之幼稚,然也分外有趣,恍惚里像是回到了最初——男孩儿们趴坐在地板,肩侧是对方暖融融的温度、面前是读本最末页的插图,为故事的结局辩论不休。
松田问,毒蛇的毒液怎么能让人穿越星空?小王子一定是被它所欺,迈入了死亡。
萩原说,可他的星球上还有一朵他所爱的玫瑰。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到故乡。
是,他的确想要回去——松田据理力争:但这跟他死于毒蛇的谎言并不冲突吧。
哎呀,好像确实是这样——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似讨饶、让步,却讲:可研二酱更喜欢happy ending嘛。
世界上总是有奇迹的,小阵平。
年幼的萩原研二如是说。或许再下一年、又一个月,在白昼晴空或暮夜薄暝——
漂亮的紫眼睛仍旧晶晶亮着,甚而更闪、更烁,如同盛尽银河里流淌的星粒,再那么认真、定定,将它们捧到松田阵平的面前。年仅七岁的孩子自不明晰何为心动,却在那一瞬略蜷了指节儿,鬼使神差地想:如果他和那群人一样,如果我要揍他——揍这张脸的话,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亦尚未无师自通出"不敢见观音*"的羞涩,便同样认真地、定定地望去,直直落入那紫色的浪潮,听潮起、潮落,听那人宣告式的结语:
他们总会重逢。
——我们总会重逢。
这么确认?
七岁的松田阵平问道。但归根结底,重逢啊奇迹啊什么的,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如此确认。
二十四岁的松田阵平回答。纵从始至终,重逢啊奇迹啊什么的,都不过我的一厢情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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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见观音:出自《梁祝》。梁山伯问祝英台"为何耳上有环痕",祝英台说这是因为村里年年让我扮观音。原作里梁山伯打趣祝英台,说"我从此不敢见观音",本文作少年人懵懂又青涩地、不敢去瞧心上人的释义。
第016章 021-022
【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