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昨晚跟莫磐的秉烛夜谈之语,想着那小子‘目之所及皆是王土’的狂语,心中竟一时间竟生出些许豪情壮志出来。
他将杯中花茶一饮而尽,畅快道:“好茶!”
长公主笑道:“你若觉着好,走的时候多带几包回去。”
殷郡王笑道:“何止这茶好,侄儿觉着这里处处都好,难道姑母都让我带回去不成?”
长公主拿手指点点他,笑叹道:“谁不知道好?跟你说,这扬州城里凡是长眼睛的早就觉着这些物什好了。纵使让你现在带回去了,你也弄不了这个。”难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有钱不赚王八蛋!
殷郡王脸上露出不服之色。就他目前所见所用到的,大头的葡萄酒就先不说了,些许日常之物,比如香皂、面脂、牙刷牙膏等都是些贱物,怎么就不能带回去了?
长公主看出他脸上的不服,给他道:“你只知道都是些寻常之物,那你可知道这些个寻常之物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京城乃是天下最繁华热闹之处,怎的你在京城里这些年,都没用过?难道是这扬州的商户们都不约而同的敝帚自珍了不成?”
殷郡王疑惑道:“这正是侄儿不解之处,还望姑母给侄儿解惑?”
长公主一边摇着团扇,一边笑问他:“你就没问问磐儿?”
殷郡王有些不好意思,他在严学书身上吃过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之后,在莫家庄里,就只管享受,不再轻易开口问这些个机密之事了,免得让人家以为他以势压人,想做些什么?
当然,有长公主在,莫磐自是不怕被他压的,只是,亲戚之间相处,还是要注意分寸的。莫磐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他众多外甥女婿中的一个,但实际上,他后面站着他嫡亲的姑母,站着父皇,还站着那位不可言说之人,还有,他将来的妻子是位不同寻常的郡主,这一连串的名头附加上来,竟让一位出身平平的少年变得他都觉着棘手起来!
对莫磐,他还是要客气些的,这也是除了好奇,他第一个先去莫家庄拜访的最大原因。
长公主也不追究原因,她只道:“不过是太耗费罢了。”她让人取来她的日常洗漱之物,从清洁用的花皂,到养肤用的精油、面脂,再到妆扮用的胭脂、口脂,她指着这些对殷郡王道:“这些个,看上去是挺不起眼的,但你要是明了它们的制作过程,就会知道,造它们耗费最大的,就是油脂!你说,这天下有多少油脂供你去耗费?即便你财大气粗,做出来了,又能做多少?若是产出有限,你是卖给这个呢?还是卖给那个?恐怕,就是咱们自己都还不够用呢,哪里有多余的去卖给其他人?”
殷郡王叹息着摇头,道:“是侄儿想当然了。这些个贵重之物,想来,一旦传出去,也只能供应皇家了。他若把这些献上去,就真的事劳民伤财了。”
此时,他倒是有些了解见识过这些的扬州富户们的想法了。这些难得之物,自己留着用就罢了,要是真成了供奉之物,恐怕,他们这些个平民百姓,想要再用,就是僭越了。反正产量不多,自己用都不够,索性就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了。
殷郡王自认自己是个平易近人的皇子,也很能体谅他人,并不以这些人的隐瞒为忤。
长公主看着殷郡王打消了‘带走’的念头,心下不禁暗笑:总算暂时糊弄过去了。
其实,莫磐早就把制作这些的方法说给她听了。殷郡王以为制作这些的所用之物都是些猪油羊油这些人能吃的珍贵油脂,但实际上,莫磐制作它们用的却是从废弃的猪羊毛发和下水里提炼出来的油脂。
听着很不可思议,但听过他描述的‘羊毛百用’的蓝图之后,长公主竟并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也并不质疑他真能让西北之地变废为宝的能力。
至于为什么产量这么低,当然是扬州乃是耕种之地,百姓不兴蓄养牲畜,没有过多的羊毛给他用了。
将来,若是到了西北之地......
长公主看着怀宁郡主,再一次觉着,给宁丫头定下磐小子,真是她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出去游玩了两日,殷郡王就开始收心办起正事来。
林如海在给他解说这大半年来他了解到的江南盐场情况:“......总的来说,官商勾结,哄抬官盐价钱,让百姓吃不上官盐,自然就都去买私盐。这官盐嘛,打上私盐的幌子,这卖的银钱,自然就由公变私了,若少些还好,上头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岔子,也就糊弄过去了。现在,显然是糊弄不过去了,就有了海匪上岸一事,人祸一出,很多往事,就可一笔勾销了。”
殷郡王冷笑道:“真是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这事你去详查,从上到下一个也不要漏过,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务必除恶务尽。”
林如海苦笑。
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这位四皇子殿下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话轻巧又好听。谁不知道凡是动摇国本的要除恶务尽?只是,不知道这位有没有想的到,他要是断了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财路,要是报复起来,他林家满门够不够他们砍的?
哦,对了,现今,他林家满门只有他跟身怀六甲的妻子了。如今再往回看,固然是他自己极力争取到扬州做官,但是,呵呵,也不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是不是一开始就看中了他单薄无牵连的家境,才最后选他来做这个巡盐御史的官?
他如今这样危险的处境,自然是跟他少了些牵扯就多了分安全。只是不知,那几个孩子,是不是已经恨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