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呢,冷不丁的,陈世兴就听得到了‘怀宁郡主’,‘叫莫磐的’‘玻璃就是他做出来的’等话语,他收住请客的话头,抬头四顾同时耳听八方,只一个逡巡,视线就定在了莫磐挺拔朝气的背影上。
陈世兴笑着对同僚道:“...原来如此,兴受益匪浅,改日定要好好谢谢前辈,这就告辞了,前辈回见。”说罢,也不管同僚的欲言又止,紧追着莫磐去了。
陈世兴追上莫磐,在他身后喊道:“磐儿。”
莫磐听闻转身,面露惊喜道:“陈大人,好巧!”
陈世兴笑道:“是很巧,你这是,刚进宫了?”此时,莫磐身上还穿着他进宫的那套服饰呢。
莫磐笑道:“是啊,刚从宫中出来。陈大人这是散衙了?”
陈世兴道:“是,刚散衙。说起来,我前儿个还朝公主府上递了帖子,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莫磐忙道:“收到了。我昨儿看了帖子,很想亲自到府上拜访,奈何我如今身不由己,又怕冒然上门拜访,辱了贵府清誉,倒是我的不是了。”陈世兴是正经的文官,莫磐算是勋贵那一拨的,他到陈世兴府上拜访,他自己倒是没事,说不得陈世兴的同僚好友们就要对他侧目而视了。
陈世兴想笑,又憋住了,他轻咳一声,对莫磐道:“磐儿,你这个样子说话我还怪不习惯的,还清誉呢,你在乎这个?”莫磐要是在乎这些个,他也就不会跟林如海那样僵持跟疏远了。
莫磐也笑道:“还是陈大人了解我。我想着咱们无论是从苏州还是从扬州算,都算是同乡,陈大人又与我有半师之谊,这关系总是撇不开的,因此就打算今日带着礼物亲自去府上拜访,谁知今日一早要进宫,我就着人将厚礼先送去府上了,想等从宫里出来之后再到府上去,想来陈夫人定不会怪我不够郑重的。”
陈世兴道:“她怎么会怪你,你跟郡主成亲的时候,她没能赶上,心里还有愧呢。她总跟我说,当时她已经答应了莫夫人跟苏夫人定要去帮忙的,谁曾想竟直接跟我回了京,错过了呢?”
莫磐笑道:“这哪里能怪得了夫人?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在去年成婚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陈大人要多宽慰夫人才是。”去年林如海被刺杀的事震动朝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两淮盐课上,根本没有心思跟精力去办什么婚礼,陈夫人也是从莫青鸾那里得到婚礼恐怕要推迟的消息,才跟着陈大人一起回京的。
陈世兴高兴道:“你去了亲自跟她说罢,我说了多少次都是不行的。”
两人一边叙旧,一边顶着众朝臣的各种目光上了陈家的马车,徐徐朝陈家驶去。
在马车上,陈世兴也反过味来了。他无奈道:“你这是又要打什么主意?”莫磐进宫,不说有公主府的马车接送,他自己总会有马匹代步的,他那样优哉游哉的带着人徒步走在官道上,既无马车跟随,也无马匹等待,显然是专门在等他的。
莫磐笑道:“不过是为大人日后少废口舌而已,哪里会打什么主意?”
陈世兴只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莫磐继续解释道:“我所说的顾虑是真的。只是,在出宫之前,我跟陛下回禀了要到你府上拜访的事,陛下也同意了。我方才出宫,原本就要到你府上去的,只是凑巧遇到你们下衙,便临时想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咱们光明正大的叙旧来往,总好过流言蜚语满天飞,给人攻讦你的由头,你说呢?”
陈世兴叹道:“还是这么怕麻烦。你既这样怕麻烦,索性回了帖子,不跟我来往,岂不是一劳永逸?”
莫磐道:“大人说笑了。我要是跟大人断了了来往,不说我母亲知道了要如何恼我,就是舍妹知道了,也是要生我的气的。这次从扬州来的信件中,可是有好几封都是给莹小姐的。”
陈世兴想到自家有事没事都要念叨一下小姐妹的女儿,无奈道:“看来,真的是扯不断的关系了,罢了,就这么着吧。”
说话间,陈府就到了。
陈家乃是寒门出身,在这寸金寸土的京城,能在离皇宫不远处置办下一个三进的宅子,已经是陈世兴生财有道了。
莫磐跟陈世兴刚在门口站定,一个豆蔻少女就喜笑颜开的迎了出来:“爹,您回来了?您猜今日谁来了?”
她竹筒倒豆子的一句话说完,才看到他老爹身旁站了一个身材颀长样貌不俗的少年,定睛一看,惊喜道:“莫家大哥哥!”
莫磐笑着回应道:“陈家妹妹好。”
原来,这位豆蔻少女正是莫鱼的闺中蜜友,陈世兴的独女,陈莹。
陈莹今日先是在家接待了碧荷,等碧荷离开后又看了莫鱼给她的信件和礼物,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便想着莫鱼这样想着她,她定也要给莫鱼送去许多这京里独有扬州没有的才好。她从午后开始拟单子,等到陈世兴要下衙了,才堪堪拟了半截,她想着,要论稀罕事物,还是经常出去的父亲知道的更多一些,因此她便一早的等在门口迎父亲归家,好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跟计划。
陈世兴对女儿迎出大门之外的行为并不以为忤,相反,他很高兴女儿能跟自己亲近。
陈世兴宠溺的对她道:“爹爹已经知道了,你瞧,这不是把正主给你带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信啊物啊要捎给你莫家妹妹,只管给他就是了。”
陈莹先跟春分打过招呼,又在莫磐身边寻找一番,才问莫磐,道:“莫家大哥哥,只有您一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