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贾母就一口浓痰‘呸’的一声吐在他脸上,她指着贾政厉声喝道:“这也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人该说的话!你不说想尽法子把元丫头弄出来,这还没个边呢,你就在这说这些丧气话,她白叫了你这么些年的父亲,你竟连那起码的怜悯之心都无,好好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尽忠,你父亲在的时候,就是教你这样尽忠的!!”
贾政早就又羞又愧的跪倒在地,他哽咽道:“元丫头乃是儿子的亲骨肉,儿子怎能不疼惜,只是,为着她一个,累的老太太病了这许多时日,累的阖族上下不得安宁,儿子也想把她好好的接出来,共享天伦,只是,儿子能怎么办呢?要是老太太再因她有个什么好歹,她才真是大大的不孝,百死莫辞了!”
贾母敲着扶手不住的道:“这都是因你无能之故!你还说她不孝,我看真正不孝的人是你!你上不能为父母分忧,下不能为妻儿遮风挡雨,遇到事就撒手,你父亲生前,就是这样教你做事的?!”
贾母当着贾赦、贾珍、王夫人的面训斥贾政,贾政尚且还能存些脸面,只是好巧不巧的,贾琏和王熙凤这两个小辈也在,原是贾母见王熙凤这一天来忙上忙下的照顾这一家大小有模有样的,就有心提拔她以后管家,便说贾琏已经成亲,是个大人了,也该学着参与这家中大小事务了,就把他们夫妻留了下来旁听。
谁知,这家下事务第一件事就是贾母训斥贾政呢?贾琏和王熙凤刚想避开出去,不成想贾母气的狠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王熙凤便忙上前给她拍胸顺气,贾母老眼含泪道:“好孩子,多亏了你,这个家才没有乱起来,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就在我身边坐着,看看咱们家的爷们都是怎么处理你大妹妹的事的,哼,元儿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看我饶了哪一个!”
贾珍连忙出来打圆场,他道:“老太太,其实,要是能和宫里接上头,这原也不太难,只是看老太太跟大老爷愿不愿意罢了。”
王夫人在旁垂泪道:“珍哥儿说哪里的话,大老爷万事不理的,他哪里就能跟宫里接上头呢?”
贾珍听了这话只是但笑不语,贾政脸上确是讪讪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贾母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她问:“老大...可有妨碍?”看样子是动心了。
从一开始,贾赦就只是端着茶碗出神,既没有参与众人的争吵,也没有开口劝和半句,只是盯着茶碗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贾母问他,他才叹气道:“什么妨碍不妨碍的,左不过是那些个魑魅魍魉蝇营狗苟之辈,元儿是我的亲侄女,总不能看着她朝火坑里跳。”
王夫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去看贾政,贾政却是面皮通红,满脸的不自在。她去看贾珍,贾珍脸上倒是一派的自在跟笃定。她再去看贾母,贾母面上虽有踟蹰,但确是一脸的满意跟信任。
她再去看贾赦,竟是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位满脸酒色之气的大老爷了。
贾赦问贾母:“母亲是要把元儿接出来择日嫁出去,还是把她继续留在宫里?若是留在宫里,是要继续服侍圣上,还是咱们自己找个人家请圣上指婚?”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贾赦直接越过怎么跟元春接上头,而是问众人对她的安排和打算,直击问题要害!
跟元春接上头有什么用?除了问问她在宫里过的怎么样,屁用没有,白白的浪费资源。关键是贾母他们对她是个什么样的安排,知道了目的,他才能有所施为。
贾母问贾赦:“那你觉着,该怎么安排元丫头呢?”
贾赦道:“依着儿子的意思,那宫里有什么去头,不如把她接了出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可!”
说话的是王夫人。
王夫人见众人原本仔细倾听的目光都转到她这里,她面皮涨的通红,却是没了声了。
贾母皱眉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你把话说清楚!”
王夫人嗫嗫道:“元儿是有大造化的人,哪里能随意的找个人家嫁了?到底是老太太从小教养着长大的呢...”
贾赦讽刺一笑,对王夫人说道:“你是元儿的生母,说话自然比旁人好使。只是,有一点你跟二弟可要记住了,现在接出来,圣上念着父亲的情分跟她进宫伺候一场的辛苦,定有封赏的,元儿趁此良机寻个门风清正的好人家风光嫁了,以后的好处多着呢。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们做人父母的是怎么想的,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说罢,自己起身伸了个懒腰,给贾母行了个歪歪斜斜的礼,随口说道:“累了一整天了,实在挨不住,母亲安坐,儿子这就去了。”
他自己潇洒转身离开了,丢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会,贾母问贾政:“老二,你是怎么想的。”
贾政是个没主意的,才刚被贾母训斥了一顿,此时他只道:“都听老太太的。”
贾母深吸一口气,问王夫人:“老二家的,你呢?”
贾赦一离开,王夫人的底气似乎又回来了,她对贾母道:“母亲难道忘了?当年元儿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个和尚上门来说,咱们元儿生在大年初一,是个有大造化的,如今正值风云变幻之时,说不得她能一朝化凤随风起呢?”
她这是一定要元儿配圣上了!
贾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贾珍道:“珍哥儿,你是族长,你怎么说?”
贾珍自然是想自家能出个娘娘的,这样,他们家说不得还能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