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帝沉吟了一下,对贾元春道:“你去到朕书架第三排第七个格子里长公主的奏疏都拿来。”
贾元春领命去找折子。
四皇子接着道:“这落花生之所以能这样快速时兴起来,皆因榨油作坊的改进,每一座聚集种植落花生的村庄田地,十有八九都会建一座榨油作坊,这炸出来的油,有商家作价收取,再运往南北直隶等繁华之地售卖,所获颇为不菲。京城虽然也有售卖,但多为紧俏货,还未售卖便被京中豪门大户抢购一空,油铺子倒是少见。”又补充道,“此物跟养蚕的织户一样,入不了寻常百姓的口的。”
宣正帝默然,养蚕抽丝的织户忙忙活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出一身丝绸衣裳,四皇子说种植落花生的农户跟织户一样,岂不是农夫忙忙活活了一年种植了落花生,炸出的油竟连一口都吃不着?
贾元春气喘吁吁的搬来了一个小樟木箱子,看她腰都压弯了,可见里面的折子着实不少不轻。
七皇子见状,连忙上去接了过来,他道:“姑娘辛苦了。这样的粗活,合该喊个人去帮你才是。”
贾元春对上心疼的视线,连忙避开来,原本累的殷红的脸蛋越发像是红透了的苹果,惹人怜爱,她忙道:“多谢殿下,陛下还等着呢,殿下快送过去吧。”
七皇子‘唉’了一声,抱着樟木箱子放在了宣正帝已经空了的案几上,贾元春则蹲身去捡地下散落的折子。七皇子见状,也不管桌上的箱子,也蹲身去帮她捡。
宣正帝满腹心事,没察觉端倪,四皇子却是紧皱了眉头,对七皇子道:“老七,过来帮着一起分折子。”
七皇子没法子,只好起身,离开前对着贾元春歉然一笑,贾元春忙避了开来,七皇子脸上的笑垮了下来,心不在焉的去分折子了。
其实没什么好分的,长公主这些年上的折子不少,但都是有时间标记的,四皇子三两下就找到了长公主当年给宣正帝上的在江南之地推广落花生种植的折子。
宣正帝打开足足有两寸厚度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这个折子他还是很有印象的,不是里面的内容,而是折子的厚度。
至于为什么对里面的内容没有印象,等再次重温之后,他也记起来了,无他,太过异想天开了一些。
瞧瞧里面都说了什么,让天下百姓都不缺油吃,以油料抵赋税,可仓廪充实,可富国强兵,可......
他当年是怎么回华柔的?
狂生尔!建议华柔换个刀笔吏!!
他深吸一口气,把折子递给四皇子,对他道:“你来看看。”
四皇子依言接过细细读了起来,这朴实无华的文字,这洋洋洒洒的文采,四皇子越读越觉着眼熟,他愕然道:“这...这是磐儿写的?”
几年前的文章,比之他上午看到的治水文章要狂放不羁的多了,但里面的行文特点和用词遣句的技巧都是一脉相承的简洁明了,一句话能说完的事绝不用两句...加之这奏章是长公主上的,他还隐隐听说那榨油作坊也是从莫家庄流出去的,想想他跟王氏和长公主的关系,那么就不难猜出来这折子的真正主人是谁!
宣正帝哼道:“十有八九是那小子的手笔,你再来看看这个。”
四皇子接过另一个折子一看,是前年的落花生种植报告,里面详实的记录了落花生育种情况、种植情况、推广情况。推广中遇到的难题、百姓对落花生接受程度,以及,榨油作坊帮百姓榨油,不收钱币,只收取部分榨取油脂之后剩下的花生饼、花生糟粕为报酬的制度,最后,还附上了花生油的售卖建议以及定价。每斤花生油售卖只二十五文一斤,仅有猪油的七成,而京城的油价则是与猪油齐平。
四皇子看着最后的定价脸色一变,接着又从众多的折子中翻出去年的报告,前面匆匆而过,只找到最后的定价看,报告显示去年扬州之地的油价比之去年降了两文,是二十三文一斤。
四皇子颤声问道:“父皇,今年扬州那边的‘报告’折子可送来了?”
一个声音在旁回道:“前几天刚送来,在这儿呢。”说着将一个湿了一角的折子递给四皇子。
这折子湿了一角,说明刚才是放在宣正帝的案头的,就是不知宣正帝看过了没有。
四皇子转头一看,是董时敬,他不由诧异:“董大监回来了?”方才他光顾着折子了,没瞧见人。
按说,董时敬回来了,内务府总管应是在外候着了,他看宣正帝,宣正帝撩了撩眼皮,冷酷道:“朕让他等着,你先看折子,看完了回朕。”
四皇子忙应道:“是。”
他同样将折子翻到最后,对比了一下价格,同样是二十三文一斤,没涨也没降,他又把三份折子都打开,一一比对这三年的种植亩数、收成数量、榨油作坊的数量以及炸出的油脂和卖出的油脂的数量,他在心内默算了一下,对宣正帝道:“父皇,这种报告折子既出自莫郡马之手,想必山东之地也有类似的折子。”
宣正帝点点头,对董时敬道:“去把山东之地近三年的巡抚折子找你们爷找来。”
四皇子接道:“连着苏州省和金陵省的一起找来。”
七皇子在旁忙道:“我跟着一块去搬,三省的折子,可不少呢。”
宣正帝点头答应,七皇子就小跑着跟在董时敬和贾元春的屁股后面去了。
大殿里就剩下宣正帝和四皇子两个人。
四皇子斟酌了一下,小声对宣正帝道:“父皇,这里面恐怕猫腻不小,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