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微吹,将炉子里的烟和粥米的香气都吹走了,才让莫磐没有闻到味儿。
惠慈大师看了一眼墙头上的好徒儿,举了举手里的粥碗,微笑着问他:“喝吗?”
自然是要喝的,莫磐手臂一用力,就从墙头翻了过来,灵巧的避开了墙脚跟的杂物。
惠慈大师从旁边篮子里拿了一个碗,给莫磐盛了一勺子小米粥递给他。
莫磐接过来,晃了晃,吹了吹,将微烫的米粥一口下肚,立马觉着胃里叽里咕噜的翻滚起来。
更饿了!
莫磐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皱着眉头委屈道:“好饿啊,师父,还有吃的吗?”
惠慈大师好笑道:“还能吃得下东西,看来没被吓着,不错。”
莫磐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怎么办呢?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饱了才能想法子呢。师父,这里应该会有人来送饭吧?”
惠慈大师笑道:“有,不过得等到明天了。”
要等到明天啊,莫磐瞬间觉着剩下的半天难过起来。
不过:“师父,您这碳和米是哪里来的?”
惠慈大师笑道:“碳是我以前埋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
莫磐眼睛都睁大了,赞叹道:“师父,您还真是唯有筹谋呢!”
惠慈大师笑眯眯道:“谬赞,谬赞。”
莫磐:......
他继续问:“那米呢?您还没说米是哪里来的呢?总不会也是当年藏起来的吧?”
惠慈大师笑道:“怎么会?这米藏个几年不是霉了就是被虫子吃了,能留到现在?”
莫磐道:“也是,那到底是哪里来的?”
惠慈大师又给他盛了一碗,仍旧笑眯眯道:“不告诉你!”
莫磐捧着粥碗,边喝边嘀咕:“神神秘秘的,我还不想知道呢。”
米并不多,莫磐跟惠慈大师分食之后,也只是让肚子里有了点东西,饱腹是不能够的。
吃完之后,莫磐又倚着惠慈大师这边的屋柱子出神。
惠慈大师问他:“后悔了吗?”
莫磐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师父在说什么,他师父是在问他是不是后悔追着他来京城了。
莫磐叹道:“早晚有这一遭,有什么好后悔的。要后悔,也是后悔我自己被糖衣炮弹麻痹大意了,唉,我说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我一进京,所经历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居然忘了来时的警惕,也忘了这京里的凶险,以至于被人算计。这一次,我输得一点都不冤。”
惠慈大师笑道:“我第一次在大明宫里再见你的时候,就提醒你你进京来是给我做‘人质’来了,后来也一再的提醒你莫要自负自大,我见你总不醒悟,就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栽个大跟头,你就醒神了,谁知道,你竟能栽这样大一个跟头呢?”
莫磐有些赧然:“我以为,您是在跟宣正帝演戏呢,没有理解您话里的意思。”
他现在明白了,他第一次见宣正帝的时候,惠慈大师说他是他的‘人质’,实际意思是指惠慈大师把自己最大的筹码交给宣正帝了,是在宣誓效忠的意思。
莫磐要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准备科考,或许什么事也不会有,也或许仍旧会发生今天的事,但皇帝也会相信莫磐是真的一无所知的。
但莫磐做了什么?来京的第二天就招摇的出去结交勋贵,更是跟定陶一而再再而三的交集,表面上他们总是闹的不愉快,安知他们不是再做戏趁机接触传递消息呢?
哦,莫磐还明晃晃的画兵器图纸呢!
莫磐仔细想来这三个月的所作所为,简直小辫子一抓大把,让人随便抓。
莫磐要是个蠢的,宣正帝是乐得见他这样漏洞百出到处招惹是非留下把柄的,但莫磐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的让宣正帝抓不住他。
所以等一有超出宣正帝掌控的事情发生时,宣正帝第一时间就把他控制起来了。
以宣正帝的政治敏感度,不会没有发现公主府里的疑点,但是,莫磐的桀骜不驯打碎了他心底最后一点宽容。莫磐能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质问自己,可见,在莫磐的心里,他这个皇帝的分量远远及不上他师父。
恐怕,这才是宣正帝生气的真正原因吧?
超出掌控的‘质子’还叫质子吗?不叫,那叫定时炸弹!
莫磐可以想像宣正帝有多么恼怒,也就怪不得他表现的那么冷酷了。
惠慈大师对莫磐的说法不置一词,有些道理光说是教不会的,只有切身体验过了,才能明白。
他问莫磐:“你打算怎么做?”
莫磐无精打采道:“都被关起来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惠慈大师笑道:“你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莫磐狐疑的看着惠慈大师:“真的?怎么出去?”
惠慈大师问他:“我自有法子,你只说你想不想出去?”
莫磐斩钉截铁道:“不想!”
惠慈大师讶异了,他问道:“为什么?”
莫磐哼声道:“我要是出去,也是被放出去,而不是偷着跑出去,这不是出去,这是越狱,罪加一等,我才不要做这么失格的事。”
惠慈大师无奈了:“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出去吃一顿饱的,安排些事情,再回来。谁要你越狱了?”
莫磐眼睛倏地亮了:出去吃饱了再回来?这个,似乎,貌似,也许,是可以有的!
第154章
惠慈大师的提议很好,但是,那也是要分人的。现在,莫磐在自身的定位上,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
惠慈大师之所以能无视皇规在宗人府里自由出入,那是因为宗人府本来就是人家自家人为自家人设的衙门,况且,惠慈大师身上还有一个出家人这么一个保护色,他在宗人府,想待就待着,不想待就回寺庙里,左右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除了皇帝,谁也奈何不了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