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抱歉道:“老太太,非是我躲懒,不愿意接府里的担子,实在是荀哥儿,自从离了我的肚子,就七灾八难的不消停,我一个错眼看不到他,他就能把自己弄的上吐下泻,我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恨不能夜里不睡觉也要时时看着他!唉,我实在是不敢呢。他还这样小,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我实在是怕...养不住他。”
说道最后,已经哽咽了。
天地良心,她方才可是说的真心话!她好不容易有个命根子,她可不想跟贾敏一样,留不住儿子,到最后,让女儿在嫡亲的外祖家受这样的委屈。
贾琏想到不甚强壮的儿子,心有戚戚,也忙道:“凤儿说的很是,唉,这孩子,实在是愁人,我在家的时候,看着他不是哭就是闹的,实在是吵得让人头疼,这孩子,离了亲娘,怕不得把屋顶都翻过去?”
王熙凤给了贾琏识相的眼神,再道:“老太太,我若接了这掌家的担子,不是舍了他,就是舍了这府里。舍了他,也就舍了,舍了府里,出了大乱子,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贾母一顿拐杖,喝道:“说的什么浑话!荀儿是我贾府嫡枝嫡脉的嫡长孙,是说舍就能舍的?!”
王熙凤忙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听训,心里却是放下心来,这下子,可不用让她来管家了。
贾母喘口气,继续道:“王氏,不能再让她出来管事了,再由着她胡闹,亲戚都给得罪光了。”
贾赦心想:是管用的亲戚都给得罪光了吧?王家那边,人家可是维系的好着呢!
贾母看着贾赦,贾政看着贾母,有事就躲的邢夫人现在也出来找存在感了,王夫人则是摇摇欲坠的看着众人。
贾赦低眉喝茶,贾政失望,邢夫人期盼,王夫人...
众人下意识的忽视了王夫人。
贾母看着各有各的小心思的儿孙,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疲惫涌上心头,最终颤颤道:“罢了,凤儿,由你总揽,让你手下的嬷嬷姑姑们帮你做事吧。”
王熙凤有些意动,但她还知道,要问问上头公婆的意见。
邢夫人失望不已,贾赦则是叹道:“不妥,这府里,还是要有个正经的内管家的,这样偌大的国公府,交给下人主事算个什么样子?”
邢夫人又抖擞起来了。
贾赦继续道:“除了糊涂一些,弟妹掌家还是挑不出错来的,以后,这些人事往来,老太太多教导着些就是了,依我看,还是由她继续掌家吧。”
邢夫人悻悻,王夫人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贾赦。
贾赦心里好笑:笑话,亏空之事他已经开始着手一点一点的还了,银子都全部清点出来了,还完银子之后,这家里还要怎么过,还得落在这王氏身上呢。
薛鉴,你以为你死了就万事休了?
不能够!
贾母看着贾赦,再一次心惊于她这个大儿子的狠辣:他这是不打算放过薛家了。
贾母只能道:“王氏,这家,就还是交给你吧。记住,凡是跟林家相关的事务,你都不要再决断,知道了吗?”
王夫人又羞又愧:“儿媳知道了。”
心里不是不得意的,毕竟,她的元春还在宫里做娘娘呢,她的宝玉,生来就是个有大造化的,有她这一双儿女在,谁能真的奈何得了她呢?
对王夫人心里到底怎么想,众人一点都不感兴趣。
又说了一些事务之后,贾母让众人都散了。
贾母去看贾宝玉。
贾宝玉虽然恢复神志了,但精神头有些不大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明显是哭过了。
贾母搂着她笑问道:“宝玉,现在可有好些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没有?”
贾宝玉摇摇头,哑声道:“老太太,我好多了,让老太太担心了。”
贾母叹道:“你既知道我担心,就要赶快的好起来。”
想了想,又道:“你林妹妹只是出去暂住,以后还会回来的。”
贾宝玉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知道的,是我冒犯了林妹妹,她生我的气是应当的。老太太,我错了,我不应该被气恼冲昏了头,朝她发火的,她生气不理我了......”
贾母沉默。
贾宝玉只认为自己的错处是气恼之下朝林黛玉发火,却不认为他自己对林黛玉的心思和说的话有错。
贾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贾宝玉问贾母:“老太太,我能给林妹妹写信吗?我得跟她道歉。”
他今日原本就想去找林黛玉道歉的,但是今日有贵客来访,闹闹哄哄的,老太太和太太又让人看着他不让他出房门,他才作罢了。
现在林黛玉走了,他所想的只有鸿雁传书了。
贾母笑道:“你林妹妹刚走,她那边也忙乱,恐怕没有心思看你的信件,不如再等等,等她那边安顿下来了,再说罢。”
贾宝玉想了想,未免又惹林黛玉不快,只能答应下来。
贾母见他心情好了些,就笑着引逗他去想些其他他平日里喜欢做的事,喜欢说的话。
不一会,袭人端着汤碗进来,笑着对贾母和贾宝玉道:“老太太,二爷,该吃药了。”
贾母神色微顿,贾宝玉开始皱眉拒绝:“袭人,这药味儿难闻的很,我已经好了,就不用喝了罢。”
袭人有些畏惧的看看贾母,又对贾宝玉笑道:“二爷,这药只有一口的事,我给二爷备下了云片糕,二爷喝了药之后,正好用上一个,香着呢。”
贾宝玉一听,就知道了:“这药里放了杏仁?”
若是有杏仁,喝完药后吃上一片云片糕,嘴里就能咀嚼出不一样的味道,贾宝玉第一次吃的时候,惊讶了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