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抱着宋晚照痛哭:“可怜的孩子,委屈你了!我可怜的媳妇啊......”
这边婆媳两个抱头痛哭,那边有人来回话为秦可卿办丧仪的事。
宋晚照要去忙,尤氏拉着她,对她道:“你别去,这事儿不简单,我远远看了一眼,蔷哥儿媳妇是......”她在宋晚照耳边说了几个字,在宋晚照惊恐的眼神中跟那个婆子说:“你去回老爷,就是我胃疾犯了,蓉哥儿媳妇心口疼,也起不了身了,让老爷自己裁夺。”
那婆子领命去了。
尤氏紧紧握住宋晚照的手,劝道:“这事儿,咱们婆媳都躲了,都不要沾手才好。”
宋晚照犹自不相信,她喃喃道:“我就说,就是老爷......眼看着就要出去了,纵使被人知道了,也能掩下来的,怎的就想不开,自己去了呢?”
宋晚照冷眼看着这府里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看着和尚道士在秦可卿的院子里和天香楼里大作水陆道场,看着贾珍不顾众人反对的为秦可卿用了万年不坏的棺材,看着瑞珠触柱而亡,宝珠日夜不歇的哭灵哭到晕厥,看着贾珍给贾蔷捐了五品龙禁尉的官,看着贾蔷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还得强忍悲痛的样子,看着秦可卿的牌位上写了贾门秦氏宜人之灵位......
贾珍这是,唯恐旁人不知道他跟秦可卿有私呢!
秦可卿只是侄儿媳妇,又不是宗妇媳妇,她死了就死了,贾珍这样大张旗鼓的给她办丧礼,是在掩饰什么?!
宋晚照冷眼瞧着这一出出的荒唐事,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嫁来这府里是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做罪妇的!
......
九月事儿多,怀宁郡主走不开,趁着休沐日,莫磐就自己带着莲哥儿和云哥儿去祈安寺看林如海。
莫磐进寺后,先去见惠慈大师。
他问惠慈大师;“师父,林大人如何了?”
惠慈大师叹道:“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后来又中了毒,虽然毒素不强,但与他这样的身体来说,就好比吃了三斤砒/霜,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吧?”
莫磐皱眉:“他只是中毒,毒解了自然就能醒了,怎的还醒不过来?难道这毒还能伤了脑子?”
惠慈大师也不明所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人却是醒不过来,就像是得了失魂症一般。”
说起失魂症,莫磐突然想起莲哥儿跟他说过好几遍贾宝玉那次迎着西北风跑把自己的魂给跑丢了的事。
他建议道:“不如师父试着给他叫叫魂?”
惠慈大师看着口出奇言的徒弟,捋了捋已经长到胸前的胡须,点头道:“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说罢,撇下莫磐,自己去寻林如海了。
莫磐快走几步想要跟上师父,在路过大雄宝殿的时候,不妨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
莫磐停下脚步,上前几步仔细一看,竟是林黛玉。
林黛玉在念经,服侍在一旁的丹彤快要昏睡过去了。
只见林黛玉披发僧衣,跪坐在薄薄的蒲团上,一手佛珠点点数动,一手木鱼笃笃不停,眉目低垂,满脸虔诚,嘴里喃喃的念着祈福的经文。
她前面是一本敞开的已经泛黄的经书,头顶是庄严悲悯的漫天神佛,青烟袅袅,寂静缥缈。
莫磐皱眉走进,唤了一声:“玉儿。”
林黛玉正在每日例行的为父亲念经,冷不防听到有人唤她。她从经文中回过神来,分辨了好一会,才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身子一震,猛地转过头来,果然,是莫磐站在那里。
林黛玉张了张口,未语泪先流,她踉跄着起身投入莫磐怀中,放声大哭:“呜呜,大哥哥你来了,呜呜,大哥哥,玉儿好怕,好怕......”
莫磐怜爱的摸着她散开的秀发,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不怕啊,不怕啊,大哥哥在呢,玉儿莫怕啊......”
林黛玉在莫磐怀中尽情的发泄着这几日的恐惧和忧虑,若是父亲死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这几日,住在这佛寺里,日日看着这大雄宝殿,空寂的大殿让她忘记了尘世的喧嚣,忘了她之前相交相知的人,只记得自己父亲将要撒手尘寰,而她,将会一无所有无家可归,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谁?
林黛玉从心里觉着应该还是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伴的,但那个人是谁,她却说不出来,想不起来,道不明白。
她只能跪在佛祖面前,一跪就是七天,她日日祈求上天能怜悯她一二,让父亲快点醒过来,不至于让她孤苦无依!
直到方才,莫磐来唤她,她才从那种走不出来的迷茫和悲哭中挣脱出来,这个大雄宝殿,就像是一座牢笼,这七日里,牢牢的困住了她!
林黛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昏厥过去,丹彤也在一旁一筹莫展,对着林黛玉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莫磐无法,只能弯腰抱起她,出了这佛香缭绕的大雄宝殿。
在去林如海暂居的院子的路上,莫磐一行遇到了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紫鹃。
紫鹃一脸的喜色,她见到莫磐,先跟他行了一个欢快的福礼,才注意到他怀里抱了一个人,待要扭过头去非礼勿看,又忙转了过来,差点扭到脖子,她大惊道:“姑、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仍是抽抽噎噎的哭,她听到紫鹃的问话,转过脸来,问道:“紫、紫鹃?”
紫鹃忙道:“姑娘,是我,老爷,老爷醒过来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林黛玉呆了一瞬,一叠声的问:“什么?爹爹醒了?爹爹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