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是关公杜丽娘都唱得,喜欢唱什么就唱什么,琪官却是只唱小旦,而且他的拿手绝活是唱那柔媚入骨的小旦。
琪官曾经跟柳湘莲搭过戏,嗯,怎么说呢,就是很有感觉,但是,他试探过几次之后,就知道柳湘莲看着爱玩,但也只是爱玩,他与他并不是同道中人。
琪官见柳湘莲来找他,他就笑着问道:“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这一向在忙什么呢?”
柳湘莲笑道:“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勉强饿不死。你来,我给你瞧个东西?”
琪官跟着柳湘莲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挨着他就着他的手细看他手的那张引票。
琪官惊讶:“是盐引?”
柳湘莲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盐引可不多见,不是做这个生意的,一般见不到这个,就是见了,也未必认得。
琪官拿过这张盐引,仔细看过之后,反问道:“你那里来的这个?这个是已经用过的,提不出盐来了。”
柳湘莲得意道:“机缘巧合,得了这么一张,原先以为是骗人的,谁知道竟真的提出来了,足足有一百斤呢,我留下自己吃的,都寄放在城南的杂货铺子里卖,比官营的每斤低五文钱,只几日的功夫,就卖光了。我听说,最近京里有很多这样的盐引子散卖,价钱便宜的很,你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若是能多弄几张,咱们兄弟五五分如何?”
琪官纳罕:“我若是知道,我自己拿了去卖岂不是比跟你合作赚的更多?”
柳湘莲笑道:“你别哄我,你是王府的人,你能得片刻自由?你出来会友都有人盯着,何况去卖盐去?”
忠顺王爷喜欢琪官,他在外头就能得几分脸面,但说到底,还是个奴才,奴才生死之间都在主子手里,钱财也是一样,他知道琪官或许另有打算,因此才来找他。
不论缺什么,都不能少了银子,尤其是来路正当的银子,柳湘莲笃定琪官会答应的。
不得不说,琪官被柳湘莲打动了,更何况,来找他的还是他挺喜欢的柳湘莲呢?
琪官看看他清俊无双的俊颜,原本敷衍的心思就淡了几分,他转转眼珠子,迟疑道:“我恍惚听来喜班的班主说过,他似乎是从一个南边来的做生意亏了的落魄商户那里低价买了好几袋子盐,说是要分给这些看地皮的地痞子做孝敬呢,这几日可风光的很,或许他能知道一些什么?”
柳湘莲不成想真的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一些什么,忙问:“可是唱的尤其好杨贵妃的那个来喜班?”
琪官道:“可不就是他?”
柳湘莲笑道:“待我去打听了来,若真能得到些多余的,我再来好好谢你。”
说罢,转身就兴冲冲的离开了。
琪官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背影,嘀咕道:“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解风情的,还不如那个十几岁的贾宝玉呢。”
不过,盐可是硬通货,就是不拿去卖,自己留着吃,也是不亏的,左右盐这东西就是放上几十年都不会坏的。
要说做生意的行当,他还是得问薛大傻子去。
这边柳湘莲找到来喜班的班主,答应到他的来喜班里客串几回戏之后,他就被引荐给了那个做生意落魄了南方商客。
这个商客中等身材,黝黑的皮肤,蓄着一脸的大胡子,他说自己来京做生意赔了本钱,没法子,只能出手压箱底的货物,从一个官员那里抵来的盐引了。
这年头,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尤其是那些发放盐引子的官吏,他们手里有纸有印章,还不是想印多少就印多少?便利着呢。
这商客说自己落魄了,还真是落魄的彻底,从面上,他可一点子都不像是白净面皮笑迎四方才的商人,倒像是个江湖客。
柳湘莲露出怀疑的神色,不悦道:“我说喜班主,你不是耍我玩的吧?这就是那个有盐引的商客?别是江湖草莽走暗门的吧?”
说着,就眯着眼戒备的握紧了腰间的剑,若是这个喜班主和商客有任何的异动,他就让他们血溅三尺。
这个商客先见柳湘莲一副公子哥的好皮相,那周身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心里就先信了几分,再见他一副受骗了还戒备着想要离开的模样,心里就更信了他几分,当真是将他当做想要走偏门发笔横财的落魄世家子弟了。
这个商客哈哈大笑道:“阁下说笑了,咱可是正经的做生意的,跟那些个走暗门的草莽差远着呢。倒是公子你,一看就知道不是缺盐吃的,怎的要这么多的盐做什么?”
来喜班的喜班主跟他说的是柳湘莲想做回二手贩子,赚点子外快补贴家用。但柳湘莲的皮相实在是太好了,他这样的,单靠着他那张脸,一看就不是个缺银子使的。他们手里的都是小额的盐引,但是特地要小额的盐引,为的就是好出手,隐匿性强,用出来了,更不好追踪,但盐引额度小,出手的更便宜,一百斤盐,顶多也就三五两银子。
这些银子,对平民百姓家来说可是一大笔钱,但对这些打赏就是银角子的公子哥来说,也只是一顿酒钱的事,更何况,柳湘莲只是倒手卖二手,赚的更少,他图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好玩?
对商客的怀疑,柳湘莲回的大方且坦然,但仍旧是戒备:“祖上留下来的铺子,不过是拖赖老仆卖些杂货,不至于饿死罢了,现在有便宜的盐货,就来打听打听,你若是没有,我可就走了。”又瞪了喜班主一眼,冷笑道:“等回去了,喜班主就瞧好吧。”
不等喜班主说话,这个商客就笑道:“急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了?你瞧瞧,这些可够吗?”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盐引来,少说也有几十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