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照服侍尤氏睡下后,她自己坐在竹轿子上,让人抬着巡夜,等巡到会芳园这边的时候,就远远的听见对面传来一阵的吆五喝六的赌博声音,宋晚照冷笑一声,嘱咐跟着的婆子们道:“你们今日、不止今日,以后,你们都把这几道通往内院的花园门给我守好了,除了老爷和大爷之外,谁都不许进来,知道了吗?”
那几个婆子都肃容答应了,宋晚照又仔细查看了门户,尤其是围着会芳园的这两道门,见没有问题之后,才让人抬着离开。
走的时候心想,有这么一道墙还是不大保险,还是等有功夫了,再让人砌一道墙,中间流出夹道子,将这会芳园彻底从府中隔离出来才好。
自从秦可卿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宋晚照对贾珍和贾蓉父子彻底绝望了。
尤氏是继母,宋晚照是宗妇,宁国府的内务,自然是有宋晚照一应管理的。
修建大观园的时候,她就以会芳园里的天香楼吊死过主子,不吉利,怕给冲撞了为由,沿着会芳园和内宅的边界砌了一道对折墙,一是划分大观园的部分,另一个,就是给贾珍和贾蓉父子流出寻欢作乐的空间来,省的两个男人在内宅厮混,把她管理的好好的内宅弄得乌烟瘴气的。
隔出来的会芳园的部分,一道门通南面的贾氏祠堂,另一道门,就是通着北面的大观园隔断的南门了,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内部道路,来宁府跟贾珍父子厮混的外人,就从此门过。
宋晚照是绝对不会让这起子三教九流的烂人们从宁国府的正门和角门过的,让他们从后门进来,就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柳湘莲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好远远的看见抬着宋晚照的一行人离开,再看看那堵跟宁国府的外墙一样高的高墙,心想,这个大奶奶是好的,只是可惜了,竟然进了宁国府这么一个泥窝子。
自从跟着莫磐做事之后,柳湘莲就知道了许多他以前绝对不会知道的事。
他跟着薛蟠,混在贾珍这一群里,自然是有要事要做的。甄家倒了,史家的史鼐滑不留手,史鼎是外放大员,王家的王子腾也是奉命巡边,不在京城。
他们这些在外的人,自有其他官场上的御史们去寻找罪证,在京的,贾家这边,柳湘莲就混了进来,看看有什么他能知道的。
啧啧,不说什么关键的谋逆大罪吧,只这孝期狎妓、聚众赌博这么一项,就够贾珍喝上一壶的了,这贾家,恐怕要完啊。
一直等到第二日旭日高升,柳湘莲才从宁国府离开。出会芳园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看打扮,应该也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柳湘莲一看见她,心中暗道糟糕,就想重新退回去,从另一道门离开。
谁知,同行的薛蟠等人却是拦住他的去路,将他推至这个女子身边,一边挤眉弄眼的一边哄笑着离开了。
柳湘莲无法,只能僵硬着身子站着,头低着,眼也低垂着看自己的脚尖,坚持不多看这女子一眼。
这女子等了一会,伤心道:“你这是,看不起我了?我并不是那等......”
柳湘莲唯恐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忙站的远远的撇头拱手道:“三姐说笑了,柳某一个外男,如何看得起或者看不起闺阁女子,三姐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罢,抬脚就要离开。
尤三姐厉声喝道:“站住!”
柳湘莲只能站住。
尤三姐咬咬嘴唇,在柳湘莲不耐烦之前,轻声道:“我,大姐正在为我相看人家,你,你瞧我如何?我只问你这么一次,你想好了再说。”
柳湘莲心想,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答案还不够明白吗?
为了以后,也是为了能避免这个麻烦,柳湘莲决定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了。
他转过身子,以示郑重,但仍旧低垂着眼睛道:“不瞒姑娘,在下家中姑母已经到京,正在为柳某办操持终身大事,日子已经定下了。姑娘美意,在下心领,只是无福消受。后悔无期。”
说罢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尤三姐还要再喊,旁边却是出来一个人,几步上来就拉住了她。
尤三姐吓了一跳,待要喝骂,转过头来一看,见是宋晚照。
尤三姐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强笑道:“侄儿媳妇怎的一大早的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晚照皮笑肉不笑道:“不早了,都能出来逮男人了,哪里早了?三姨你说呢?”
尤三姐脸上过不去,乍红乍白的。
她虽然泼辣,但柳湘莲是她心里喜欢了六年的人,遇到他的事,她就不敢说话了。
宋晚照见她臊的说不出来话,仍旧不放过她,冷笑道:“看来,我把三姨隔出来,倒是冷清了三姨,不如,让三姨住进那边园子里如何?”
去年贾敬办丧事的时候,宋晚照一个没看住,就让贾珍和贾蔷叔侄两个对尤二姐得了手,她心下愧疚,就把尤三姐就护的紧紧的,谁知道,自从柳湘莲一出现,这个尤三姐就好似见了香蜜的苍蝇,总是见缝插针的来这边堵柳湘莲,让宋晚照大为恼火。
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宋晚照连带着对尤二姐的愧疚之情都少了许多,心下觉着这尤氏姐妹,或许是天生的不安于室,她们生在正常人家真是可惜了,合该进入勾栏青院才是。
锦香院的云儿都不如她们会勾男人!
宋晚照逼近了尤三姐,冷道:“你不要脸,我跟婆婆还要脸呢,你要是再来骚扰柳大爷,你信不信我背地里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