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吃东西快,也没那么多讲究,一屉小包子下肚,又喝下一碗番茄鸡蛋汤——他放下汤匙,长舒口气:“哈啊——吃得好爽。没想到在轮船上还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璃月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阁下满意就好。”摩拉克斯放下筷子,一指对面:“早餐摊就要撤去,阁下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小点心,可以同我去瞧一瞧。”
“啊,那些一会儿再说,”达达利亚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放下勺子,看向摩拉克斯:“现在,摩拉克斯先生该和我讲讲左眼的事情了。”
岔话题未遂,摩拉克斯默默端起茶杯。用杯盖拂去琉璃百合,他沉默片刻,终于抬眼看向达达利亚:
“那我便直接问了。阁下的左眼恢复成金色之时,可曾受过什么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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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哈……”
达达利亚捂紧自己的左眼,靠坐在钟离的怀里。两个人坐在地上,旅馆的门边还放着被钟离从万民堂带来的外食。纱布,止血棉一片接着一片地染红,染黑,绷带从抽屉的一头滚到另一头,拉出长长的一条,抵在门边。剪刀放在一边。棉胶条放在另一边。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菜香,花香,酒精和血——失控的水元素到处弥漫,将所有的味道都潮湿温吞地融合在一起——腐臭的味道。
这不是去任何一家药铺可以解决的问题。元素力的失控,必须要拥有神之眼的人才可调息。更何况达达利亚身份特殊,璃月人看了他这副异国面容,不把他轰出去就不错了,哪会为他看病——看来,把他留在望舒客栈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钟离想着,用手按压着达达利亚的手。
他同他一起握住水属性的神之眼,替他将水元素导回正轨。达达利亚的喘息越来越剧烈,只一瞬间,失控的水刃贯穿他们二人的手掌——然后又消散,钟离皱眉头,达达利亚一咬嘴唇,把喊叫憋了回去。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缓解这样的情况?单纯地引导元素力并不能解决问题。达达利亚身上的异常明显来自更深层,更难以言述的诅咒……难道是深渊?钟离知道青年师承丝柯克,那是深渊的剑使。坠入深渊之人的确会身负诅咒,但这样的状况又有些过于惨烈了——
到底是什么?
达达利亚突然捧住钟离的脸。
接吻。这是他们无数次,也是第一次……在这次轮回中接吻。达达利亚的嘴巴里都是鲜血的味道,血的味道,铁的味道,顺着气息与唾液推进了钟离的嘴巴。愣了片刻,钟离便就着这个姿势,尝试跨过肌肤的屏障,直接调动青年身体内部的元素力——
起效了。
钟离感到达达利亚的身体开始不那么紧绷,肩膀也渐渐舒展。他额前的汗水落到他的鼻尖上,两人的气息开始同调,然后交融在一起。达达利亚还握着钟离的手,那双手曾被水刃穿到一起——如今散去,只有被贯穿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等一下。
钟离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的身体……在流血。
替达达利亚调动元素的时候,钟离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看向自己的手背,红色的血,白色的骨,凡人的躯体,没错——而且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不然怎会现在才察觉?
他变成凡人了?
怎么可能?他从来都不是凡人,钟离是失去神之心的摩拉克斯,他的身体构造向来和凡人不同,他是磐石之躯,金石之心,不曾动摇的千岩之主——如今只是被水刃贯穿,身体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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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的确是有过那档子事。说到受重伤,我好像的确在和巨角魔兽战斗的时候,不小心被它的巨角戳穿了肩胛骨?”
达达利亚同钟离在点心铺前乱逛,怀里捧着桂花糖,糯米糕,西瓜冻,油炸糕……嘴里还咬着一勺豌豆黄,“本来那次我以为自己应该先撤退,结果伤口并没有影响我太多。说来奇怪,我没觉得有多痛,反而很快就重新投入了战斗……”
说罢,达达利亚眼前一亮:“啊,钟离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知道我腹部受伤了……”
“这大概就是我们左眼的契约内容之一了——”钟离说着,把买来的绿豆饼与蟹黄酥一同塞进了达达利亚抱着的纸口袋:“从你拥有我的左眼开始,你的伤势,便由我承担了一半……或是大半。你若受伤,我这边便会有所感知。”
“不过,好在我是磐石之躯,人类的伤口并不会真正伤及到我。只是痛感不会减少,你若是受了重伤还硬要逞能,我这边便会受到波及——”钟离看着达达利亚:“比如,一时间忘记帮你维持眼睛的颜色,也无可厚非了。”
……
沉默。
听到不可思议的猜测被对方肯定,达达利亚愣了半天。他看着摩拉克斯的眼睛,半晌,才微微开口:“……可…为什么?”
“为什么……”摩拉克斯皱眉,重复着达达利亚的话语,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你为什么要和我签下这种契约?你是璃月的岩神,我也不过刚刚成为至冬国的执行官。我们两个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然而你不仅借给我你的左眼,还分享给我你的视力,甚至还与我分担疼痛?”
说到这儿,达达利亚有点好笑地摊开手,他垂下头:“这一点都不好笑……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熟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