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看着青年的神之眼,久久久久,忽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缠上心头:
所以,现在的达达利亚真的是在被提瓦特凝视,
——和……祝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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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万民堂,雅座间。此刻晌午,窗外霓裳开得正盛,香菱拿着点菜单风风火火地跑去灶台,留下两副碗筷,两杯茶水,一张圆桌和两位客人。一切都是成双成对的样子。
达达利亚一揉发红的眼眶,叹息道:“这里,是不是有些太晃眼了?”
钟离放下茶杯,伸出手,食指搭上达达利亚的眼周:“可否让我看看阁下的眼睛?”
是过于亲昵的动作,但二人都没有感到异样。达达利亚乖乖地放下手,探出脑袋,任由钟离将自己的刘海向上一拢,露出眉毛,以及深蓝色的眼睛——
“是不是不太方便啊?那我坐过去一点。”
达达利亚觉得这么伸着脖子有些累,便坐到了钟离旁边。红色的绶带跟着主人尾在屁股后面,又随着动作耷拉到椅背之下,一切都是亲昵到熟稔的模样。
钟离也凑近了达达利亚,细细地打量他的眼睛,他的脸庞。
是比璃月人更为白皙一些的皮肤,和比蒙德更要凹陷一些的眼眶。天然蜷曲的橘色短发,眼尾几根睫毛张扬得翘起,典型的至冬样貌,可以想见他父母的长相。青年的双眼尤其漂亮,颜色是如璃月海一般的蓝,却偏偏带了不正常的暗色,而那抹暗色钟离很熟悉。
达达利亚的眼睛比起常人看起来更没有神采,大概是出身于深渊的缘故。他身上有着深渊的气息,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这一点钟离在初见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若说那双眼正逐渐被深渊腐蚀倒也说得通,可达达利亚正值壮年,就算总有一天会彻底失明,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钟离松开手,顺便将达达利亚的刘海拢顺整齐:“看来公子阁下,背负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听懂钟离的弦外音,达达利亚神色变得微妙起来。他看向钟离,可钟离已然别开了目光:
“需知天下间,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过去。我无意过问,阁下也不必多言了。”
“……不,倒不是什么特意隐瞒的事情。”达达利亚一顿,轻轻笑道:“不过,单看双眼便能猜到他人的过去,钟离先生才是让我惊喜的那个人。”
“过誉。我只是比其他人多经历过一些罢了。”钟离说着,端起茶盏:“阁下的双眼,近期内大概会畏光,流泪。我们一会儿,就去靠里面的位置坐吧。”
“畏光?嗯……”达达利亚嘶一口气,思忖片刻:“那我以后岂不是也得戴上面具了?唔,可是我不喜欢这么躲躲藏藏的……”
“阁下行事,光明磊落。”钟离轻笑,抬眼看向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在认真思对策考的达达利亚:“这倒是与众人口中相传的愚人众之行事风格很是不同了。”
“哈,我该说实话吗?其实我和他们挺合不来的。”达达利亚摇摇头,满不在乎地承认了自己与同僚之间的不睦:“我是那种有话就说,有事就做的人。权谋之类的对我来说,非常无聊。能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是最好了,就算打不成,也要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才行。”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和我打架的原因?”钟离颔首,“因为和我说不清楚?”
“不是说不清楚。……呃,”达达利亚说着,自己也笑了,他挠挠头:“之前我也说过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要帮你,想要救你,而且在救你之前,我还想要和你打一架。但最想要做的,先生,我想要拥抱你,亲吻你,甚至是做更激烈的,更过分的事情——这样说,是不是会把你吓到啊?”
沉默。
半晌,钟离轻轻开口:“还是去靠里一些的位置吧。”
找了个最背光的位置,钟离让达达利亚坐到靠墙避光的座位,至此青年才算彻底睁开了眼睛。他松了一口气,似乎连身体都跟着放松不少,右手也从被揉红的眼眶处放下来:
“哈……好多了。刚才我感觉自己要瞎了……”
“阁下这样的情况……我有两种猜测。”
出乎意料地,这次,钟离对达达利亚开门见山,而不再绕弯子。
他伸出食指,首先在桌子上划下一横:“其一,是深渊的侵蚀。阁下师承深渊……”
“钟离先生,我似乎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件事。”达达利亚打断钟离,微眯起眼。
“……那么,你是否还信任我?”钟离抬眼。
沉默片刻,达达利亚向后靠去,双臂环胸:“你接着说。”
“……自深渊而上之人,视力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失明倒是最轻,”钟离的食指仍旧抵在桌子上,“最重者,大概除了失明,还会畏光,疼痛,最终完全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下,沦为深渊的魔兽。”
达达利亚皱眉。
“但是……”钟离说着,食指垂直划下第二道,“有神之眼的人另当别论。”
“为什么?”达达利亚追问,却并没有因此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得到神之眼之庇护的人,即是得到了神明的认可,得到了提瓦特的祝福。天理至今不曾祝福过自深渊而来之物,这只能说明阁下所沾染的气息尚浅,又或者是,提瓦特看重你的资质,所以不介意你的出身,便帮你抵挡了深渊的侵蚀,让你不至沦为深渊之物。”
“提瓦特……?”达达利亚用指节抵住嘴唇,皱眉:“我的神之眼是水属性,至多算是得到了水神的认可吧。这怎么会扯到提瓦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