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那个FBI的声音交迭在一起,碎在一地的月色里。
知道了,又如何呢?那个FBI开了口:“你无从得知那里的情景,即便顺利到达,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再搭上自己一条命而已。你当然可以说,即便死在那里,也比现在这样煎熬地活着强,可是……”
他转头看着她,每一个字都钉子般敲打在她心上:“你难道可以任性地放下这里的所有人?事务所的那个侦探大叔和小姐、待你如亲人般的阿笠博士、甚至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三个孩子?易容很容易,可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你一样配合的孩子。你要把这些人的生命,你所珍视、也是他所珍视的生命,放在罪恶的枪口,只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吗?”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她知道他是怪盗基德,知道那个恋爱白痴待他有多么珍视和特别。可……你难道肯为了一个曾经的宿敌,为了一个还算投契的对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除了地点,我不知道任何事情。”她仍旧开了口,她仍然想试一试,毕竟是号称不死之身的怪盗基德啊。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能救下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愿意去救他。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带他逃脱,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蔚蓝的眼眸澄澈清明,先前的恐慌错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可以撼山破海的坚定。
她轻轻笑了,苦涩、却又欣慰。
工藤,你的爱,原来从没有落空。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啊。
第6章 折翼
时机到了。
降谷先生刚刚走进了这个弥漫着血腥气的审讯室,叫走了看守和刑讯的人员,言辞紧迫,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知道,BOSS已经来到这幢大楼,FBI和公安也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工藤新一艰难地尝试摆弄着悬空的身体,在这个全封闭的暗室里,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四肢由于长时间的悬吊和枪伤已经肿胀得麻木,身上或许还有别的伤,鞭子打的,或是匕首划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痛感。
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发出尖锐的嗡鸣,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幻影,后脑勺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一样的刺痛。
有多久没入睡了,三天,或是四天,还是更久?他自诩对疼痛的耐受不低,可好几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了。
所幸,他们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的。
他是他们已知的,服用过A药的唯一存活者。而雪莉离开以后,他们也丧失了获得更多A药的来源。于是,他们迫切地需要从他身上,知道A药的功效,知道雪莉的下落。
这样好的实验品,这样关键的线索,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他妈的嘴真硬,”负责刑讯的人员似乎动刑都动地有些烦躁,“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上这么多家伙声都不吭,再这样下去琴酒还不把我们废了。”
“他上次自己过来问了一天,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放心吧,他最近忙着应付贝尔摩德,听说两人最近闹得势不两立,没空理咱们。”
我可真厉害,他几乎要在心理夸耀自己了,这样还能活下来。
其实他已经感知不到多少疼痛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悄悄脱离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旁观者似的俯视着这方小小的监禁室。
他垂着头,尝试从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找回一点思绪。
他现在该做什么?
是了。降谷先生刚刚来过,他得抓紧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干涸到黏在一起的嘴唇,太久没有张嘴,连舌根都僵硬地无法挪动。他努力吞咽着,试图将干燥的粘膜濡湿,喉管却像是被坚硬的木屑堵住般生涩。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黏在舌根下的药物推出,努力吞咽下去。他抬头望着冰冷漆黑的墙面,静静等待着蚀骨的疼痛来袭。
真是悲哀啊,工藤新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吞下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毒药。
也许应该感谢APTX4869发作时那几乎烧熔骨血的疼痛,让他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残酷的对待。
他在熟悉的疼痛中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如果是那个17岁的,未经风雨的工藤新一,面对这样的酷刑,一定会感到十倍以上的痛苦吧。
他在热气蒸腾的幻影里拾捡着过去的影像,那些真实或虚妄的幻像仿佛是前世零落的回忆,在疼痛中碾了一地的血泥。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从脑海中滑落,他突然有些开心,原来他曾拥有这样多的美好。
珍视自己如眼珠般宝贵的父母,肝胆相照情愿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好友,为之奋斗一生甘愿付出生命的理想,支撑着自己熬过无数苦难伤痛的信念,还有……自己还如此幸运地,在短暂的人生中,体会过飞蛾扑火般倾心而动的爱恋。
疼痛从干哑的喉管逼迫出撕扯的哀鸣,紧紧束缚着四肢的绳索倏地松弛散落下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重重摔在地上,覆着宽大血污的衣物,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番折腾让麻木的大脑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四肢并用地匍匐到一个漆黑的通风管口。好在血迹都干涸了,不会留下痕迹,他无端庆幸着,拆开松落的面板,爬了进去。
这个管道极其狭窄,即便小孩的身体,也只能堪堪通过。黑暗和密闭的空间压得他喘不过气,剧烈的心跳在耳边炸出轰鸣的回声,震地他几乎连爬过的距离和层数都要忘记。